第132章 叶尘的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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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傅雨霏那句带着疲惫与无奈的抱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叶尘的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后，并未立刻平息，反而沉入了湖底，化作一份沉静的记挂。 他不懂商业竞争的残酷，也不理解一纸合同为何能让人如此殚精竭虑。但他懂得“病”之一字，懂得沉疴缠身所带来的痛苦与焦躁，更能清晰地“看到”那份压力正如何侵蚀着傅雨霏的精气神。她眉宇间的郁结，比他之前所见任何一次都要深重。 而那位素未谋面的王总，在其“难缠”、“固执”的商业形象之下，在叶尘听来，首先是一个被“严重老胃病”折磨多年的病人。一个访遍名医无效的病人，其身心所承受的煎熬，足以扭曲一个人的心性，让其变得难以沟通，充满戒备。 医者仁心，让他无法对一份明确的“病痛”视若无睹。同时，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仔细分辨的关切——不愿再见傅雨霏为此彻夜难眠、愁眉不展——也悄然推动着他的行动。 次日清晨，傅雨霏依旧带着一身低气压，匆匆用过早餐便赶往公司。她并未留意到叶尘眼中那抹不同于往常的思量。 待别墅重归安静，叶尘换上了一身外出时常穿的素色衣衫。他没有明确的计划，只知道一个模糊的线索——“王总”，以及傅雨霏提及此事时，那隐含的、对其公司实力的认可（否则不会成为重要客户）。 这在这座繁华而庞大的都市里，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他有自己的方法。他没有选择便捷的网络搜索，而是如同过去在山中寻觅稀有药材一般，凭借着耐心与直觉，开始了最“笨拙”的寻找。 他先去了附近最大的书店，在商业财经类别的书架前驻足良久，翻阅那些刊登着本地企业家访谈和公司介绍的杂志。目光掠过一页页成功人士的照片与简介，寻找着姓“王”且可能符合傅雨霏所述“重要客户”身份的人物。 这个过程耗费了整个上午，他一无所获。那些光鲜的封面和夸张的标题，与他所要寻找的、具体的“病痛”线索相去甚远。 他并不气馁。午后，他搭乘公交车，来到了这座城市的核心商务区。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玻璃幕墙在秋日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他行走在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人流中，身形气质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有进入任何一栋大楼，只是沿着街道慢慢行走，目光沉静地扫过那些气势恢宏的公司标识和名牌。他在感受，如同感受山川地脉之气般，感受着这片区域的“气场”。哪些地方浮躁，哪些地方沉滞，哪些地方或许藏匿着与他手中模糊线索相关的“病气”。 这听起来玄而又玄，但于他而言，却是一种经过常年训练的、对环境和人气机的敏锐感知。 他走进几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公司所在大厦的一楼大堂，并未上前询问，只是安静地坐在休息区的角落，观察着进出的人流，聆听着偶尔传来的、关于某些公司或老总的只言片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秋日的白昼渐短，阳光开始变得倾斜。叶尘站在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下，仰头望去，玻璃幕墙将天空切割成碎片。他微微蹙眉，这栋楼给他的感觉，过于刚硬锐利，缺乏滋养，不似能蕴养出傅雨霏口中那种“重要”且“难缠”的、应是底蕴颇深的人物。 就在他准备离开，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时，两个穿着商务套装、边走边聊的男人从他身边经过。 “……王总那边还没松口，听说昨天又把擎屿的人怼了一顿。” “可不是嘛，他那胃病闹的，心情能好才怪……” “唉，这单子悬了……” “擎屿”！霏阳集团公司！还有“王总”、“胃病”！ 这些关键词像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叶尘的搜寻之路。他不动声色地跟上那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直到他们走进斜对面另一栋外观更为沉稳、不那么张扬的甲级写字楼。 叶尘在那栋楼前停下脚步。楼宇气势恢宏，却自带一种内敛的厚重感。他抬眼望去，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混凝土与玻璃，感受到其中某个方位，隐隐盘踞着一股沉疴积郁的“病气”。 就是这里了。 他整了整衣衫，神色平静地迈步走入大堂。室内光线明亮，前台后面坐着妆容精致的接待小姐。他没有直接上前询问“王总”，那样太过突兀。 他走到一侧的企业标识牌前，目光缓缓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司名称。最终，在一个占据了好几层楼的、名为“鼎泰实业”的公司标识上停留下来。直觉告诉他，就是这家。 他记下了楼层，没有乘坐电梯上去，而是转身离开了大厦。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辗转一日，凭借着一丝模糊的线索、超乎常人的耐心与感知，以及那一点点运气，他终于找到了目标所在。 接下来该如何做，他心中已有计较。不是为了订单，不是为了商业利益，仅仅是为了化解一份缠绕多时的病痛，以及，间接地，抚平另一人眉间的愁绪。 夜幕缓缓降临，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叶尘回到别墅时，傅雨霏尚未归来。他如同往常一样，开始准备晚餐和那盅不曾间断的安神汤，仿佛白日的奔波与寻觅，从未发生。 只是在他沉静的眼眸深处，多了一份成竹在胸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