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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砧城外围的废弃矿洞深处,潮湿的岩壁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每一寸石面上都凝结着摇摇欲坠的水珠。水珠顺着苔藓覆盖的褶皱缓缓滑落,“嗒”地砸在积着薄尘的地面,在死寂的矿洞里漾开细微的回声。每隔三步插着的火把烧得噼啪作响,橙红色的火光将三十道身影在岩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像一群扭曲蠕动的鬼魅。 布鲁蹲在一块布满暗绿色苔藓的矿石上,粗糙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石面。他的鼻尖快速抽动着,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腥气、火把燃烧后的焦糊味,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那是他特意让族人涂抹的“尸油膏”,昨天从噬魂派俘虏身上搜出的关键伪装道具。这味道黏在鼻腔里挥之不去,连习惯了血腥气的食人族战士都忍不住皱紧眉头。 “都站成一排!”布鲁猛地站起身,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食人族特有的粗粝质感,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严厉。他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队列,“从左到右,挨个过来让我检查。但凡有一点破绽,今晚就别想沾床。咱们的命,还有联军的计划,可经不起半点马虎!” 队列里的三十名食人族战士应声站直,铠甲碰撞的轻响在矿洞里格外清晰。他们身上都裹着从噬魂派俘虏那里缴获的兽皮衣物,这些兽皮颜色暗沉如枯木,边缘磨损得露出凌乱的毛茬,上面还沾着不知名的黑色污渍和暗红色的血痂。 正是噬魂派成员最典型的着装。第一个走出队列的是古克,他身材高大得像座小山,肩宽几乎抵得上两个平民士兵,手臂上的肌肉贲张如铁块,此刻却努力佝偻着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扎眼,活像一头刻意收敛锋芒的猛兽。 布鲁上前两步,伸手扯了扯古克肩上的兽皮。指尖触到粗糙的皮毛时,他突然皱起眉头,指腹摩挲着一处新鲜的裂口:“这里怎么回事俘虏的衣服上可没有这种还泛着毛边的破损。”他抬头看向古克,眼神锐利如刀,“是不是昨天演练时跟人打架扯坏的” 古克的头埋得更低,耳朵尖微微泛红,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兽皮衣角:“对、对不起首领……昨天跟塔姆比力气,没注意把衣服蹭在矿石尖上扯破了。” “糊涂!”布鲁抬手敲了敲古克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语气里却满是恨铁不成钢,“噬魂派那群杂碎虽然残暴嗜杀,但对自己的‘制服’比什么都上心。他们把这破兽皮当成身份的象征,比皇族的锦袍还金贵。你穿件破洞的兽皮过去,守卫第一眼就得把你扣下来盘查!”他转身快步走到旁边的布包前,翻出一块颜色相近的黑色破布和一罐粘稠的树胶,“过来,我教你补。补的时候要故意把针脚缝得歪歪扭扭,像没睡醒的醉汉缝的一样,这样才符合他们 lazy 又散漫的性子。” 古克乖乖凑过去,庞大的身躯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看着布鲁熟练地用骨针穿上线,将破布补丁歪歪斜斜地缝在裂口上,每一针都故意扎得深浅不一,边缘还留着参差不齐的毛边。布鲁一边缝一边压低声音叮嘱:“记住,咱们现在不是守序派的战士,是一群烧杀抢掠的噬魂派杂碎。走路要晃,像刚喝完劣质麦酒;眼神要凶,但不能太刻意。过度表演比不表演更危险,守卫的眼睛毒得很。” 处理完古克的问题,下一个轮到莎娜。她是队里少数的女性食人族,身材相对娇小,动作却比男性战士更敏捷。此刻她脸上涂着厚厚的尸油膏,气味浓烈得让旁边的战士都忍不住捂鼻子。布鲁却毫不在意,凑近她的脸,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仔细闻了闻,又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气味够了,但涂抹的范围不对。你看俘虏的供词里说,噬魂派成员只会在颧骨和下巴涂尸油膏,这是他们的‘标记’,不是把整张脸当画布抹。” 他从腰间掏出一块干净的兽皮,快步走到矿洞深处的水洼边,蘸了点冰凉的洞水,小心翼翼地擦掉莎娜脸上多余的尸油膏。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时,动作格外轻柔,只留下颧骨和下巴的深色印记:“这样才对。还有你的头发,”布鲁扯了扯她梳得整齐的发辫,“不能这么顺溜,得弄乱点,再沾点泥土。噬魂派那群人,十天半个月不洗头是常事,头发里都能找出虱子。” 莎娜点点头,立刻用手指用力抓乱自己的头发,原本整齐的发辫瞬间变得蓬松散乱。她又弯腰在地上蹭了点湿润的泥土,仔细抹在发梢和耳后,原本鲜亮的发色顿时变得灰扑扑的,与噬魂派成员的邋遢模样别无二致。 三十名族人挨个检查下来,布鲁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有个战士的兽皮尺寸太小,紧绷在身上像裹了层皮,他就让人用剪刀沿着缝线剪开,再故意撕出几个旧口子,用树胶把边缘粘得卷起来;有个战士身上的尸油膏气味不够浓,他就提起装着稀释尸油膏的陶罐,往对方身上狠狠泼了两下,直到那股腐臭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还有几个战士改不掉军人的习惯,一站直就挺胸抬头,布鲁就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站在旁边,只要对方腰杆一挺就抽一下,嘴里还念叨着:“佝偻点!再佝偻点!噬魂派都是些没骨头的杂碎,哪有这么精神的!”直到他们养成佝偻着背走路的习惯才罢休。 “好了,外观检查暂时通过。”布鲁拍了拍手,掌心的泥灰蹭在衣服上留下两道印子。他走到矿洞中央的空地上,那里放着四个用干草扎成的假人,分别穿着铁砧城守卫的盔甲,手里拿着涂着黑漆的木剑和藤条盾牌,乍一看还真像四个站在城门的守卫。“接下来是盘问演练。我扮演城门守卫,你们轮流过来,按照我教的话术回答。记住,要不耐烦,要嚣张,要像全世界都欠你们钱一样,但不能答非所问。守卫最讨厌的就是说话颠三倒四的人,一旦引起怀疑,咱们就全完了。” 第一个上前的是塔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紧张,学着噬魂派成员的样子,肩膀一耸一耸地晃悠着走到“守卫”面前,下巴抬得老高,鼻孔几乎对着天花板:“快点让开!老子要进城交‘货物’!耽误了时间,仔细你的皮!” 布鲁立刻换上守卫的严肃表情,双手抱胸,故意挺起肚子,冷冷地问:“暗号” “血祭噬魂,力量永存!”塔姆脱口而出,语气倒是挺嚣张,但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旁边的干草人,手指还紧张地抠着腰间的兽皮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停!”布鲁猛地喝止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严厉,“眼神不对!你在看什么守卫就在你面前,你的注意力应该在我身上,不是旁边的草人。还有,回答暗号的时候要更自然,像说口头禅一样脱口而出,而不是像背书似的绷着劲。再来一遍!” 塔姆咬了咬牙,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几分狠劲。他重新调整状态,晃悠悠地走到布鲁面前,这次他直勾勾地盯着布鲁的眼睛,语气随意又嚣张,甚至还故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血祭噬魂,力量永存!这下行了吧磨磨蹭蹭的,耽误了马库斯大人的事,你担待得起吗” 布鲁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继续盘问:“货物是什么里面装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新鲜货色’。”塔姆按照布鲁教的话术回答,同时故意拍了拍身后的麻布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干草,但模拟的是“魔力来源”的俘虏。他的手掌用力按在袋子上,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具体的你就别问了,反正都是给马库斯大人的贡品。怎么你想跟大人抢功劳还是说,你怀疑大人的东西” “不敢不敢。”布鲁立刻假装露出谄媚的笑容,腰杆也弯了下来,侧身让开道路,“小的哪敢怀疑大人啊,您请进,您请进。” 塔姆松了口气,刚要迈步往前走,布鲁又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他,声音陡然变冷:“等等!最近城里查得严,上面下了命令,每个进城的都要打开袋子检查!要是不检查,小的没法交差啊!” 塔姆的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嚣张劲荡然无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布鲁皱起眉,走到他身边:“怎么回事忘了我教你们的应对方法了” “我……我一紧张就忘了……”塔姆的声音有些发颤,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布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紧张是正常的,但不能忘了应对策略。守卫要检查袋子,你就应该发火,骂他不懂规矩,说这是马库斯大人的专属贡品,要是打开坏了规矩,让他自己去跟大人解释。记住,噬魂派的人仗着有皇族撑腰,根本不把普通守卫放在眼里,你越凶,守卫越不敢拦你。来,再试一次,这次把火发出来!” 他让塔姆退到一边,叫下一个战士上前。这次布鲁加大了难度,不仅要检查袋子,还追问“贡品的具体数量”“出发地是哪里”“有没有马库斯大人的亲笔通行证”等细节问题。有几个战士因为回答不上来而慌了神,说话都开始结巴,布鲁就耐心地一遍遍教他们,直到他们能流畅地应对各种突发提问,语气里的嚣张和不耐烦也越来越自然。 演练进行到一半,矿洞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枯叶落在地上般细碎。布鲁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食人族战士瞬间绷紧了神经,手纷纷按在腰间的武器上,眼神警惕地盯着矿洞入口。 只见一个精灵族的斥候从阴影里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轻便的皮甲,动作轻盈得像只猫,手里拿着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布鲁首领,这是艾莉娅大人让我转交给您的紧急情报。她说根据最新的侦查,东门守卫今晚增加了盘问的频率,而且还会抽查进城人员的手掌。噬魂派成员的手掌心都有一个黑色的火焰印记。” 布鲁接过信,快速撕开火漆,展开信纸浏览起来。越看,他的脸色变得越凝重,手指紧紧攥着信纸,指节都泛了白:“手掌印记俘虏的供词里没提到这个!”他立刻转身,对着族人喊道,“所有人都伸出手掌!” 三十名战士齐刷刷地伸出手掌,掌心干净整洁,只有常年握武器留下的老茧,没有任何印记。布鲁看着这些干净的掌心,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这可怎么办没有印记,一查就露馅,咱们之前的准备就全白费了!” 就在众人都陷入沉默时,莎娜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确定:“首领,我有办法!昨天我在处理俘虏的衣物时,发现他们的行囊里有一罐黑色的颜料,黏糊糊的,好像是用来画什么的。我当时觉得没用就扔在矿洞入口的石缝里了,现在应该还能找到。” “太好了!快去拿来!”布鲁眼睛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光。莎娜立刻转身,快步跑出矿洞,她的身影在火把的光线下一闪而过。没过多久,她就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罐回来,罐口用布塞得紧紧的。 布鲁一把接过陶罐,扯掉布塞,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比尸油膏的味道还要冲。罐子里装着粘稠的黑色颜料,像凝固的墨汁。他用手指蘸了一点,颜料立刻粘在指尖,很难擦掉。 布鲁低头,在自己的手掌心画了一个火焰印记,火焰的形状歪歪扭扭,边缘有些模糊。他举起手掌看了看,对族人说道:“互相帮忙画,画的时候注意,火焰的尖角要朝左,这是噬魂派的规矩。而且印记要画得模糊一点,不能太清晰。俘虏说他们的印记都是自己随便画的,没有统一的标准,太清晰反而会引人怀疑。” 战士们立刻互相帮忙,有的蹲在地上,有的靠在岩壁上,指尖蘸着黑色颜料在掌心认真地画着。布鲁在队列里来回走动,检查每个人的印记,发现有画得太规整的,就用指尖蘸水蹭掉重新画,直到所有印记都显得随意又自然。 等所有人都画好印记,布鲁重新组织演练,这次特意加入了“检查手掌”的环节。他扮演的守卫要求每个“噬魂派成员”伸出手掌,低头仔细查看印记,甚至还用手指蹭了蹭印记的边缘。有几个族人因为紧张,手掌微微发抖,颜料都快蹭掉了,布鲁就让他们重新画,并且提醒他们:“进城时要握紧拳头,把印记藏在掌心,直到守卫要求检查再松开。记住,千万别用脏手擦脸,不然脸上沾了颜料,就露馅了!” 演练一直持续到深夜,矿洞里的火把换了一批又一批,地上落满了黑色的灰烬。食人族战士们虽然疲惫,汗水浸透了里层的衣服,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但没有一个人抱怨。他们知道这次潜入行动关系到整个联军的成败,只要他们能占领东门城楼,升起联军的旗帜,大部队就能顺利入城,铁砧城的战局就能彻底扭转。 布鲁看着族人认真的模样,心里既欣慰又沉重。他的族人以前都是靠掠夺为生,在世人眼中是残暴的象征,是林恩大人给了他们新的生活,让他们有机会为正义而战,有机会证明自己不是只会杀戮的怪物。这次行动,他们不仅要为自己而战,更要为联军的所有伙伴而战,为那些信任他们的人而战。 最后一次演练结束后,布鲁站在队列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族人的脸。火把的光芒映在他们脸上,照亮了他们坚定的眼神和掌心的黑色印记。“大家都表现得很好,比我预期的还要好。”布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记住,今晚的行动,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回头路。进城后,要严格按照计划行事,分成三个小队,一队负责解决城楼的守卫,一队负责控制城门机关,一队负责升起联军旗帜。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行动,明白吗” “明白!”三十名食人族战士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得在矿洞里回荡。 布鲁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兽骨制成的哨子,哨身泛着淡淡的光泽:“这是联络哨,短哨代表安全,长哨代表遇到危险,两短一长代表行动成功。如果我出了意外,由古克接替我的指挥位置,继续完成任务。”他把哨子递给古克,眼神郑重。 古克双手接过哨子,紧紧攥在掌心,郑重地点点头:“首领放心,就算拼了我的命,也一定会完成任务!” 布鲁看了一眼矿洞外的天色,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银灰色的月光透过矿洞入口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距离午夜的行动时间越来越近了。他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杂念压下去,声音坚定如铁:“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整理一下装备,最后检查好伪装,我们出发!” 三十名食人族战士齐声应和,声音里充满了决心。他们扛着装有“俘虏”的麻布袋子,按照演练时的队形,佝偻着背,晃悠悠地向矿洞外走去。夜色如墨,将他们的身影吞没,只留下一串淡淡的腐臭气味,在寂静的旷野中飘散。布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掌紧紧握着腰间的弯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阿斯托利亚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