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卦辞月：艺术生家还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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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辞月才仿佛终于凝聚起一点力气，将茶杯凑到唇边，极小口地啜饮了一下。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咙，带着灵茶特有的温和药力，缓缓流入冰冷的胃部，那熨帖的暖意似乎让那持续不断的钝痛都减轻了一丝。 他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是捧着那杯茶，一口一口，极其缓慢地喝着，像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任务，又像是在这简单的动作中，寻找一丝与现实世界的微弱连接。 颜爵看着他安静喝茶的侧影，那双总是带着风流笑意的狐狸眼里，此刻盛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他知道，一杯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至少，这是一个开始。 在这墨竹轩的一方天地里，他希望这茶香和陪伴，能暂时为这只迷途的曦神，提供一点点遮风避雨的慰藉。 辞月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茶汤，轩内只剩下他轻微的吞咽声和窗外竹叶摩挲的沙沙声。 他依旧沉默着，像一座封闭的孤岛，但捧着茶杯的指尖，似乎因那持续的暖意而恢复了一丝血色，不再那么冰凉骇人。 颜爵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知道不能任由他继续沉溺在自我的混沌世界里。 他需要一些来自外界的声音，一些能将他思绪稍稍拉回现实的东西，哪怕只是片刻。 他沉吟了一下，没有选择询问缘由——那无疑是再次揭开伤疤。 他选择了最安全，也最符合他自身气质的话题。 “小曦神可知，”颜爵的声音清润，带着一种讲述故事般的平和语调，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前些时日，我这墨竹轩倒是迎来了一位稀客。” 他顿了顿，观察着辞月的反应。辞月捧着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虽然依旧没有抬头，但那细微的停顿显示他至少听见了。 颜爵继续用那不急不缓的语速说道：“是那只总爱在冰晶川附近徘徊的雪狐，不知怎的，竟迷路跑到了我这竹林里来。那小东西机灵得很，偷吃了我晾在院里的灵果不说，还险些打翻了我新得的松烟墨。”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和莞尔，像是在分享一件有趣的日常琐事。 “我本想将它送回冰原，谁知它倒赖着不走了，每日在竹林里窜来窜去，与那些灵雀嬉闹，俨然将这里当成了它的新家。” 颜爵轻轻摇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庞尊前几日来寻我下棋，还被它窜出来吓了一跳，那场面……倒是颇为有趣。” 他故意提了一下庞尊的名字，想看看辞月是否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然而辞月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捧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了些许，依旧沉默。 颜爵并不气馁，他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更风雅的方向：“说起来，那雪狐顽皮，倒让我想起古人画作中，那些与自然生灵相映成趣的隐士。笔墨丹青间，那份闲适与野趣，最是难得。” 他微微倾身，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一卷画轴，在辞月身旁的矮几上缓缓展开。那是一幅水墨氤氲的《林泉高逸图》，画中高人隐于山水之间，与飞鸟麋鹿为伴，意境空灵悠远。 “小曦神觉得此画如何”颜爵将画轴朝辞月那边推了推，声音温和，“我总觉得，这画中人的心境，或许比许多追逐力量之辈，更接近大道本源。” 他没有期待辞月能真的品评画作，他只是想给他一个焦点，一个可以暂时脱离内心纷扰的、来自外界的、平和而美好的事物。 他用温和的话语、有趣的见闻、雅致的书画，如同用细腻的毛笔，一点点、耐心地，试图在那片被混乱笼罩的心湖上，勾勒出清晰的、属于现实世界的轮廓。 辞月的目光，终于从手中的茶杯，缓缓移到了那幅展开的画轴上。他依旧没有说话，但那双空洞的紫眸，似乎在那水墨山川与灵动生灵之间，停留了比之前更长的时间。 颜爵温和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耐心地轻抚着辞月那封闭的心岸。 他提到了雪狐的趣事，提到了庞尊的窘态，又展开了意境悠远的水墨画，试图用这些外界鲜活或雅致的事物，为辞月搭建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台阶。 当颜爵将话题引向那幅《林泉高逸图》，并轻声询问“小曦神觉得此画如何”时，他其实并未抱有得到回应的期望。 他只希望辞月的目光能在画上多停留片刻，能被那宁静的意境稍稍吸引。 然而，在短暂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沉默之后，一个极其轻微、带着些沙哑和干涩的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一粒微小石子，轻轻响起： “……很好。” 只有两个字。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窗外的竹叶声掩盖。但在这静谧的墨竹轩内，却清晰得如同玉磬轻鸣。 颜爵正在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和更深的柔和漫上他的眼底。 他放下茶壶，没有立刻去看辞月，仿佛生怕自己过于热切的目光会惊扰到这好不容易才发出的一点声音。 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态，目光落在画卷上，顺着辞月的话，用一种自然而不带任何压迫感的语气接了下去，仿佛只是在与一位知交品画论道： “是啊，我也觉得甚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愉悦，“尤其是这处泉水的笔法，看似随意泼洒，实则气韵贯通，将水流奔涌不息却又灵动自然的姿态勾勒得淋漓尽致。还有这远山的渲染，淡泊悠远，让人心向往之。” 他没有追问辞月觉得哪里好，也没有刻意将话题引申到别处。 他只是就着这幅画，分享着自己的见解，用平和而专业的言语，营造着一个安全、舒适、可以让人放松下来的交流氛围。 他将一杯新斟的热茶轻轻推到辞月手边，温声道：“茶快凉了，再喝些暖暖。” 辞月没有再说话，但他伸出手，端起了那杯新茶。他依旧低着头，目光重新落回画卷之上，似乎在颜爵的引导下，真正开始“看”这幅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