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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裂痕里的血书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我攥着褪色的襁褓，听见更漏声与心跳渐渐重合。春杏在外间睡得正熟，我悄悄将染血的绣绷浸入铜盆，温水触到茜色丝线的刹那，竟浮起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日故意刺破指尖，原是为了用血溶开绣线里藏的明矾。 姑娘，大娘子让送嫁衣来试。周妈妈尖细的嗓音惊飞檐下麻雀。我望着托盘中灿若云霞的鎏金绣鸾凤嫁衣，指腹抚过领口繁复的葡萄纹，突然在藤蔓纠缠处摸到细微凸起。银剪挑开三股金线，夹层里赫然缝着张合婚庚帖，生辰八字却是雪兰的。 雨打轩窗的声响忽然变得粘稠，我盯着妆台上将尽的安神香，想起昨夜埋进花盆的香灰。趁周妈妈去取腰封的空当，抓把香灰撒向铜盆，水波晃动的涟漪里，金线混着灰烬渐渐拼出漕运路线图——禹州三岔河口标着朱砂印记，正是顾廷烨私运军粮的咽喉要道。 妹妹好兴致。雪兰摇着泥金团扇跨进门来，鎏金护甲划过嫁衣上怒放的海棠，这料子原是给我备下的，可惜...她忽然贴近我耳畔，茉莉香粉里混着淡淡药苦，顾侯爷的第八房妾室，上个月刚投了井。 我佯装惶恐后退，袖中鱼佩不慎跌落。雪兰弯腰去捡的刹那，她颈间赤金璎珞圈突然滑出半块鱼形玉玦，与我的断佩撞出清越声响。两道裂痕严丝合缝，拼成完整的太极阴阳鱼，内侧铭文在阳光下现出巫蛊同罪四个小篆。 前院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我们赶到时，正看见嫡母瘫坐在满地聘礼中，捧着个打开的紫檀木匣瑟瑟发抖——本该装着御赐东珠的锦盒里，躺着个扎满银针的桐木人偶，泛黄的符纸上写着淑妃名讳与八字，正是癸酉年腊月廿三。 作孽啊...祖母的龙头杖重重杵地，目光扫过雪兰颈间玉佩时骤然凝固。我低头抚弄嫁衣上颤抖的葡萄藤，任雨前龙井的香气盖住唇角冷笑。二十年前种下的蛊，终究是要在雨夜里破土了。 碎瓷片在青砖地上迸溅如星，我俯身去扶嫡母时，袖中香囊恰巧扫过桐木人偶。晒干的佩兰混着零陵香簌簌落下，人偶心口处的银针突然泛起青黑——那是去年重阳，雪兰赠我的避瘟香囊里独有的龙脑香。 祖母明鉴，这木偶的针脚...我颤声开口，指尖抚过人偶衣襟处独特的回纹绣。满室目光霎时聚向雪兰的裙摆，那上面正跳动着同样的回纹暗花，针脚走势与二十年前淑妃宫中流出的贡品图样如出一辙。 暴雨拍得窗棂砰砰作响，顾家迎亲的唢呐声竟提前撕破雨幕。我望着镜中与自己七分相似却面色惨白的雪兰，突然将鱼形玉佩按在铜镜裂痕处。夹层暗格弹开的刹那，半卷泛黄的《璇玑香谱》飘落，扉页赫然写着淑妃闺名，而批注的字迹竟与嫡母佛经上的朱砂小楷一模一样。 云姑娘，该戴凤冠了。喜娘捧着九翟四凤冠进来，我摸着冠上冰冷的南珠，忽然攥住雪兰颤抖的手：姐姐可知这东珠为何嵌在翟鸟眼里在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我蘸着胭脂在镜面写下《香谱》末页的偈语：珠中有蛊，见血则苏。 前厅突然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当顾廷烨带着水汽跨进门槛时，我正将凤冠缓缓推向额际。他玄色披风下露出半截破损的虎符，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停在我故意露出的染血襁褓上：盛姑娘的见面礼，倒是比顾某准备的聘礼更精彩。 喜烛爆出灯花，映得他腰间玉带上的螭纹忽明忽暗。我认出那正是漕运图上标注的密纹，忽然轻笑出声：侯爷的船队此刻该到三岔河口了，不知运的是军粮，还是...指尖抚过凤冠翟鸟喙边的东珠，...当年淑妃娘娘没喂完的蛊虫 雪兰突然凄厉尖叫着扯断璎珞圈，双鱼玉佩落地迸裂，数十只血红的蛊虫从玉玦中涌出。顾廷烨的剑光比烛火更冷，斩落的虫尸间，我瞥见门外闪过明兰的杏色裙角——她袖中露出的《山海经》书页正渗出靛蓝水痕，渐渐晕染成淑妃宫制的松烟墨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