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狗急了才会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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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正酣时，周平手中的酒杯突然一颤。 ——他似乎听见了小渔的哭喊声。 周大哥......那声音细若游丝，却像利刃般刺进心底。 青瓷酒杯地碎在地上，周平身形如电，在众官员惊愕的目光中冲出花厅。 月光惨白。 假山前围着一圈人影，火把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狰狞扭曲。 周平一眼就看见被逼到角落的小渔—— 粉色的襦裙染着斑驳血迹，发髻散乱，左臂上一道伤口正汩汩渗血。 她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着，却在看到他瞬间迸发出光亮：周大哥！ 这一声喊得周平肝胆俱裂。 让开！ 一柄直刀出现在周平手中。 猛地横扫，拦路的家丁惨叫着倒地。 周平一个箭步冲到小渔身前。刀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猩红的双眼。 黄景明捂着大腿伤口，脸色狰狞：你是谁这丫头是海妖余孽！你也敢护着他 周平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 小渔颤抖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摆，泪水混着血水滴在青石板上：我不是...我没有害过人... 夜风骤起，吹散她耳畔碎发。 ——三道淡青色的鳃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周平反手将刀完全出鞘，刀尖直指黄景明咽喉：她若是妖，方才那一箭就该射死你。 花厅方向传来杂沓脚步声，黄瑜文带着大批官员匆匆赶来。 火把的光亮将后花园照得如同白昼，映照出每个人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 怎么回事黄瑜文沉声喝道，目光在儿子染血的锦袍和小渔惨白的脸色间来回扫视。 父亲！黄景明一瘸一拐地扑上前，指着大腿上染血的伤口，这妖女用暗箭伤我！她、她是海妖余孽！若非孩儿躲得快，这一箭就要了我的命！ 众官员闻言哗然，纷纷后退数步。 小渔浑身发抖，却倔强地抬起头：我不是海妖...我只是...有海妖血脉的半妖...她声音越来越小，但我从来没害过人... 荒谬！黄景明厉声打断，半妖就不是妖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潜伏进来的 “是我带她来的！”周平护在了小渔身前。 “周参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瑜文问道。 “在矿岛上与我一起剿灭海妖的便是小渔。” “妖便是妖，就算如此，仍是畜生。”一个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顿时激起千层浪。 难道...盐运使倒吸一口凉气，周参军当真与海妖有勾结 我就说嘛，按察使压低声音，一个京城来的小捕快，怎会有如此本事... “原来这是妖族之间的内斗，周参军果然精妙啊，不但立了军功，还抱得小美人，只是这军功……” “不可不察啊，也许是妖族想要混入朝廷的阴谋诡计。” 议论声如毒蛇般在人群中蔓延。周平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却仍死死护在小渔身前。 他能感觉到身后少女的颤抖，像风中残烛般微弱。 黄瑜文目光阴鸷地盯着周平：周参军，此事你作何解释 解释周平冷笑一声，剑尖直指黄景明，不如先问问令公子，为何深更半夜在花园里为难一个小姑娘 黄景明脸色一变，随即狞笑道：我不过是想盘问这个可疑之人，谁知她竟暴起伤人！他转向众官员，如此凶狠毒辣的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没错！赵国良突然高声附和，下官早就觉得奇怪，为何每次剿妖都留有余孽，看来是周平早就跟他们串通好了。 议论声越来越响，像无数把尖刀从四面八方刺来。 小渔的眼泪无声滑落，她轻轻拽了拽周平的衣角：周大哥...对不起... 月光下，少女耳后的鳃纹若隐若现，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官员们的目光如利箭般射来，每一道都写着非我族类四个大字。 周平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冷笑一声。 方才那些说我与海妖串通的——周平突然提高声调，刀鞘重重杵在青石板上，发出的一声震响，别躲在人堆里说小话，站出来！让我看看都有谁！ 这话像一把盐撒进油锅，顿时炸得满园哗然。 放肆！礼部侍郎，也是这次的主考官左怀仁气得胡子直抖，堂堂朝廷命官，说话如此粗鄙！ 盐运使更是涨红了脸：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周平冷笑一声，剑眉下的眸子寒光凛冽：怎么我说你们是就受不了了他猛地拔刀出鞘，刀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弧，难不成你们真是一堆披着官袍的畜生 哗—— 满园官员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气得直跺脚，有人指着周平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黄瑜文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官袍上的锦鸡补子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周参军！他沉着脸道，你这话，岂不是连胡总督和本官都骂进去了 周平反手将小渔护在身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黄巡抚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干什么 黄瑜文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被周平接下来的话生生噎住。 诸位怕是忘了——我这个检校参军，是当朝首辅严大人举荐，皇上钦点的！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个官员，剿妖军务，还轮不到你们在这指手画脚！ 严大人三个字一出，满园顿时鸦雀无声。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官员们，此刻个个面色煞白——严济是西山党魁首，今日到场的十之八九，都是严济的门生故吏！ 他们在这指责周平勾结海妖岂不是就是在拆严济的台。 此事要是真捅大了，东宫借题发挥，怕是包括严济在内，没有一个能够舒坦的，说不定还得掉不少脑袋。 胡宪林眼中精光一闪，计上心头，突然笑道：周参军言重了。既然有严阁老作保，此事自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黄瑜文，要从长计议。 黄瑜文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也只能强压怒火：既然是误会...景明，还不向周参军赔罪 黄景明瞪大眼睛：父亲！我... 闭嘴！黄瑜文厉声喝道，转头又换上笑容，周参军，犬子年轻气盛... 周平冷哼一声，转身扶起小渔。少女的伤口还在渗血，将他的衣袖染红了一片。 周平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 黄大人——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下官觉得，这事还是查个水落石出为好。 黄瑜文眼角抽搐，藏在袖中的手指已经掐进了掌心：周参军，此事... 免得冤枉了令公子。周平打断道，突然提高声调，待我回京面圣，必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奏明朝廷！他刀鞘重重一顿，青石板上迸出几点火星，在场诸位有一个算一个，当众诬陷朝廷命官勾结海妖—— 夜风骤歇，满园死寂。官员们面如土色，有人甚至开始发抖。 等三司会审时，周平冷笑，希望各位还能像今夜这般同仇敌忾 黄瑜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月光下，他眼中杀意暴涨，官袍下的身躯微微发颤，像一张拉满的弓。 对了——周平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轻快得令人毛骨悚然，明日就是秋闱放榜重试之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如死灰的左怀仁和赵国良，科场是否有弊，届时自见分晓。 小渔感觉到周平握着自己的手突然收紧。她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为他刚毅的侧脸镀上一层寒霜。 明天此时——周平一字一顿道，但愿诸位的嘴，还能像今夜这般坚硬无比、无坚不摧。 说罢，他揽着小渔转身离去。玄色披风在身后翻卷，如同展开的旌旗。 满园官员呆若木鸡，竟无一人敢出声阻拦。 假山阴影里，黄景明捂着伤口，怨毒地低喃：父亲，这小子竟然连您都不放在眼里，我现在就派人把他抓来。 啪。 黄瑜文一巴掌抽在黄景明的脸上。死死盯着周平远去的背影。 突然，黄瑜文抬手折断了一根梅枝。清脆的断裂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胡宪林的书房内，烛火摇曳。窗外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声响衬得室内愈发寂静。 周平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茶汤早已凉透。 小渔的伤势如何胡宪林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声音低沉。 大夫说只是皮肉伤，但受了惊吓。周平抬眼。 胡宪林转过身来，烛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你今夜这般大闹黄府，把满城官员都得罪了个遍，就为了护住那个小丫头 周平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至少从今往后，我不用担心小渔的安危。 胡宪林冷笑，那你呢东南官场的水有多深，你不是不知道。学子命案至今未破，再加上一桩科考舞弊案，你就不怕—— 正因如此，才要逼他们跳出来。周平打断道，眼中寒芒一闪，狗急了才会跳墙，跳墙了才会露出破绽。 胡宪林眯起眼睛：你就不怕他们先咬死你 总督大人若有更好的法子，下官洗耳恭听。周平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 书房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声渐密。 胡宪林忽然长叹一声：虽然老夫不知道朱七临走前跟你说了什么...…但眼下这临海城，被你这一闹，只怕比海妖的老巢还要凶险。 “我明白，那时我在暗，海妖在明；而现在是我在明，他们在暗。”周平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