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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在无尽的黑暗中又行驶了一夜。 当第四天的黎明，第一缕灰白色的光线投进车窗时，列车的速度，终于缓缓地慢了下来。 长长的汽笛声划破了戈壁的死寂。 “我们……到了。” 陆枭低沉的声音在苏白耳边响起。他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在晨曦中反射着冷硬的光。 苏白抱着已经醒来的小朝汐，站起身，望向窗外。 入目所及，是一片真正的，毫无生机的荒芜。 黄沙，戈壁，嶙峋的怪石。 这里，就是她和女儿，和陆枭，未来的“家” 就在苏白疑惑之际，一阵低沉震动，从脚下的车厢传来。 轰隆—— 前方不远处的地面，那平坦的戈壁滩，竟然从中裂开了一道笔直的黑线。 紧接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两块足有上百米宽的“地面”，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个深不见底的，闪烁着无数光点的钢铁峡谷，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座被藏匿于地底深处的，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钢铁之城。 无数的灯光如同被囚禁的星辰，在深邃的地下空间里，勾勒出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建筑轮廓，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钢铁廊道。 一种属于工业与科技的，冷酷而强大的暴力美学，狠狠地撞进了苏白的视野。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欢迎来到‘昆仑’。” 陆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没有看那座宏伟的地下城，一双深邃的眼，始终落在苏白写满震惊的脸上。 列车缓缓驶入钢铁闸门，沿着轨道，向着地心深处滑行。 当他们彻底进入这座地下城市后，头顶的闸门再次无声地合拢，将戈壁的星空与风沙，彻底隔绝在外。 一个全新的世界，展现在他们面前。 一家人被带到了基地核心生活区，一栋独立小楼前。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湿润而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 与车厢里那种能将人风干的燥热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恒温恒湿，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小楼内部极为简洁，最让苏白惊喜的是，在客厅的角落用玻璃墙隔出的，室内生态园。 “呀……” 怀里一直蔫蔫的小朝汐，在感受到这股湿润空气的瞬间，忽然发出了欢快的叫声。 她的小鼻子用力地嗅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重新焕发了神采。 苏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将女儿轻轻放在地上，小家伙立刻晃晃悠悠的朝着那片绿色走去，小手扒在玻璃上，好奇地往里看。 陆枭将行李放下，走到苏白身边，看着她明显放松下来的侧脸。 “喜欢这里吗” “嗯。”苏白点点头，由衷地说道，“这里很好。” 陆枭伸出手，将她鬓边的一缕乱发掖到耳后，指腹温热的触感，让苏白的心微微一颤。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安顿下来后，苏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楼里那台据说可以打到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的保密电话。 经过复杂的转接，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母亲李凤霞熟悉的声音。 “喂哪位” “妈，是我。”苏白的声音，在听到母亲声音的瞬间，就有些哽咽。 “闺女”电话那头的李凤霞愣了一下，随即，声音猛地拔高。 “闺女啊！是你吗闺女！你咋样啊你跟小朝汐还好吗……” “妈，我们好着呢。”苏白强忍着泪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这地方什么都有。吃的穿的都是国家特供，连屋里都能种花种草，小朝汐不知道多开心呢。” “真的”李凤霞将信将疑。 “真的，我骗你干嘛。”苏白柔声安抚着，“你跟爸在家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吗” “好，我们都好……”李凤霞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家里的琐事，说家里的鸡又下了几个蛋，说苏大强又偷偷藏私房钱被她抓到了。 苏白静静地听着，嘴角带着笑，眼泪却无声地滑落。 陆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没有出声，只是将一杯温水，塞进了她的手里。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苏白的心安定了许多。 挂电话前，李凤霞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对了闺女，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槐花酱，妈给你做了好几罐，还有给你和小陆做的千层底布鞋，都收到了吧。” “在那边要是受了委“屈，别一个人扛着，就跟妈说，妈过去给你撑腰！” “你那俩哥哥也出息了，妈回老家之前，说是要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了。咱老苏家现在也是满门忠烈了……” 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熟悉的，带着骄傲又夹着担忧的唠叨，苏白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 “知道了妈。”她笑着，声音却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和爸也多保重身体。” 挂断电话，苏白靠在墙上，肩膀微微耸动。 下一秒，她被拉进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陆枭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苏白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来。 她能感知江河湖海，能号令万千水族，可此刻，她只是一个离家万里，想念母亲的，普通女儿。 许久，苏白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从陆枭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她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目光穿过明亮的客厅，落在那个生机勃勃的生态园上。 忽然，她的心神微微一动。 她听到了生态园下方，那维持着这片小小绿洲生命循环的灌溉管道。 她听到了水流在管道中，平稳而有序的律动。 这股律动，顺着管道，向外延伸，汇入了更粗，更庞大的主管网。 一瞬间，如同在脑海中点亮了一张脉络图。 无数条“血管”，在这个钢铁巨兽的体内纵横交错，将生命之源——水，输送到每一个角落。 她的感知，顺着这张巨大的水网，不断地向外，向下，蔓延。 最终，所有的“血管”，都汇聚向一个地方。 基地的最深处。 在那里，她“听”到了一股截然不同，却又无比熟悉的力量律动。 那是……能源的核心。 苏白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抬起头，看向身边这个男人坚毅的下颌线，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原来，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