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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窗苦读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府城的年味尚未散尽，又迎来了最热闹的灯会。 这日傍晚，张衍志正埋首于经义之中，忽听得院门外传来赵文轩熟悉的嚷嚷声： “衍志兄！衍志兄！快开门！这等好日子还读什么书，快跟我们看灯去！” 张屠夫笑着去开了门，只见赵文轩和孙浩二人站在门外，皆是一身新衣，满面红光。 “文轩兄，孙兄，” 张衍志放下书卷，迎了出去，“灯会人山人海，未免嘈杂……” “哎呀！一年就这一次！” 赵文轩不由分说地拉住他，“府城的元宵灯会可是出了名的热闹！听说还有猜灯谜、对对子的擂台，赢了有彩头！衍志兄你才高八斗，正好去大显身手，杀杀那些府城才子的威风！” 孙浩也劝道：“是啊，衍志兄，苦读亦需张弛有度，出去散散心，或许于学问更有进益。” 张屠夫看着儿子连日苦读清减了些的面容，也心疼道：“彘儿，去吧，爹陪你一起去瞧瞧热闹。” 盛情难却，张衍志便笑着应下：“好，那就同去。” 四人锁好院门，融入了前往主街的人流。 越靠近府城中心的主街，人流越是摩肩接踵，欢声笑语汇成一片海洋。 街道两旁早已悬挂起各式各样的花灯，兔子灯、荷花灯、走马灯、宫灯…琳琅满目，流光溢彩，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舞龙舞狮的队伍敲锣打鼓穿行而过，引来阵阵喝彩。 空气中弥漫着糖人、糕点、油炸果子的香甜气息。 赵文轩如同脱缰的野马，兴奋地东瞅西看，不时买些小吃分给大家。 张屠夫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场面，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最热闹处，当属府学宫前广场上搭建的灯谜擂台。 数十盏巨大的走马灯上贴满了彩纸谜题，下方围满了摩拳擦掌的学子文人。 擂台旁设了书案，有专人记录，猜中最多、对仗最工整者，可得丰厚彩头，甚至有知府衙门提供的上好笔墨砚台。 “衍志兄！快上！” 赵文轩怂恿道，“让他们瞧瞧咱们河西村学堂的厉害！” 张衍志本不欲出风头，但见那彩头中有一尊品相极佳的白玉酒杯，正是父亲平日念叨想买的，不由心动。 他略一沉吟，便走上前去。 主持人刚出一上联： “东风夜放花千树。” 此句出自辛弃疾词，描绘元宵灯火璀璨，颇为应景，但下联需对仗工整，意境相合。 立刻有人对：“宝马雕车香满路。” 也算工整，但略显平淡，且同出此词，少了新意。 张衍志目光扫过眼前流光溢彩、人头攒动的盛景，再望向远处府学宫飞檐下悬挂的一轮明月，略加思索，朗声道： “学生试对：明月高悬玉一盘。” 此对不仅字面工整，“明月”对“东风”，“高悬”对“夜放”，“玉一盘”对“花千树”，意境更是别开生面。 上联写人间灯火如花，繁华热烈，下联则写天上明月如盘，清辉皎洁。 一热一冷，一闹一静，天上人间共同构成了元宵佳节最完整的画卷，既承接了上句的瑰丽，又开拓了悠远的意境！ “妙啊！” 台下顿时爆发出更热烈的叫好声。 主持人抚掌赞叹道： “好一个‘明月高悬玉一盘’！不落窠臼，意境高远！彩！” 接下来猜灯谜，张衍志更是信手拈来。 “一口吃掉牛尾巴（打一字）” ——告。 “二小姐（打一字）” ——姿。 “十五日（打一字）” ——胖。 他思维敏捷，反应极快，往往谜面刚出，他便已道出答案，引得众人连连惊叹。 赵文轩和孙浩在一旁与有荣焉，拼命鼓掌。 张屠夫看着儿子在台上从容不迫、大放异彩，接受着周围人羡慕敬佩的目光，激动得满脸通红，腰杆挺得笔直，只觉得这辈子从未如此扬眉吐气过！ 最终，张衍志以绝对优势夺得了头彩，赢得了那尊白玉酒杯、一套湖笔和十两银子的彩头。 他将酒杯递给父亲，说道：“爹，送给您。” 张屠夫双手接过酒杯，粗糙的大手微微颤抖，眼眶湿润，只会一个劲地说道：“好！好！我儿有出息！” …… 然而，就在这一片欢腾喧嚣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广场边缘阴暗的角落里，几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台上风光无限的张衍志，以及他身边兴高采烈的张屠夫。 “看清楚了就是那对父子，老的屠夫模样，小的穿青衫那个。” 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低声对同伙道。 “错不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才子，可惜了。” 另一个瘦高个阴恻恻地道。 “王家少爷出的价钱够高，够咱们兄弟快活一阵子了。办得利索点，这府城可不是咱们的地盘。” “放心，大哥，都踩好点了。等他们散场回去，找个僻静地方就动手…” 灯火阑珊，杀机已悄然潜伏。 …… 逛完灯会，已是深夜。 四人尽兴而归，在巷口分别，赵文轩和孙浩回了城南住处，张衍志则陪着父亲返回文曲坊的小院。 越往里走，巷道越深，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只剩下零星几点灯火和他们父子二人的脚步声。 清冷的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就在拐进一条尤其狭窄昏暗的小巷时，前方黑影里突然闪出四五条壮硕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巷口也被三人堵死！ 七八个蒙面大汉，手持棍棒短刀，眼神凶戾，将他们父子二人围在了中间。 张衍志心中一凛，将父亲护在身后，沉声问道：“诸位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为首那个脸上带疤的蒙面人，声音沙哑难听，嘿嘿一笑道：“干什么有人花了钱，要买你们父子二人的命！怪只怪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张屠夫脸色一变，但，护犊之情瞬间压过了恐惧，他猛地将儿子拽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抽出了那柄磨得锃亮、随身携带的杀猪刀！ 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狗日的！想动我儿子，先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张屠夫双目赤红，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猛兽，死死盯着眼前的歹人，那常年杀猪积攒的凶悍气势竟一时镇住了对方。 巷内空气瞬间凝固，剑拔弩张！ 张衍志看着父亲宽阔却已微驼的背影，听着那伙人的话语，心中已隐约猜到了幕后主使。 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却瞬间被更强烈的愤怒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前后逼近的歹人，脑子飞速转动，思考着脱身之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