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为自己，炼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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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竹堂出来的阮红玉思绪万千的提着刚买的药材包和那个不起眼的小铁炉，正沿着喧嚣渐歇的街道，朝着自己那偏僻荒凉的西侧小院走去。刚拐过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口，前方主街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道路两旁的百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拨开，迅速向两侧退避，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低沉的呼喝声和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两排身着玄黑重甲、腰挎长刀的士兵，步伐沉稳如铁，小跑着在前开道，冰冷的金属甲叶摩擦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街道上格外刺耳。他们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两旁的人群，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让原本的市井喧嚣瞬间冻结。 不明所以的阮红玉也随着人流默默退至街边屋檐下，将自己裹在旧斗篷里的身影藏得更深了些，只余一双沉静的眼眸透过帽檐的缝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片刻后，一辆奢华到令人屏息的坐撵，在四匹神骏非凡的赤焰神驹牵引下，缓缓驶入视野。 那四匹神驹通体赤红，皮毛下仿佛流淌着熔岩，四蹄踏落青石板路，竟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隐隐有火星从蹄下迸溅！它们呼吸间喷吐着灼热的白气，赤红的鬃毛如同燃烧的火焰，巨大的身躯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每一步都带着睥睨众生的高傲。仅仅是拉车的灵兽，其散发出的威压就已让靠近的普通人心惊胆战。 坐撵本身更是极尽奢华。通体由某种暗紫色的灵木雕琢而成，镶嵌着流转着幽光的奇异宝石，垂下的帘幕是月华帝国最顶级的冰蚕云锦，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然而，这份奢华却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死寂之中。 坐撵之上，斜倚着一道身影。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尽完美的玄紫色锦袍，衣料上绣着繁复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流淌的冥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覆盖着的那张毫无表情的银色面具。面具严丝合缝，覆盖了他整张脸孔，只露出下颌一抹冷硬的线条。面具的眼孔处，镶嵌着两片薄如蝉翼的深紫色水晶。 一头长及腰际、泛着神秘光泽的深紫色长发，如同上等的绸缎，随意地垂落在锦袍之上。 而面具之下，那双透过紫色水晶显露出来的眼眸，才是真正令人心悸的存在。 那是一双纯粹的、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紫色眸子。它们漠然地平视着前方熙攘退避的人群，却又仿佛穿透了人群，落在虚无的远方。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厌恶，甚至没有属于活物的温度，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死水般的沉寂。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在那片死寂的紫色深渊中，激起半分涟漪。 就在坐撵即将与阮红玉所在的位置错身而过时，那双死水般的紫眸，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视线，如同两道无形的冰锥，穿透了人群的缝隙，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斗篷阴影下，阮红玉那双同样抬起的、沉静如渊的眼眸！ 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个是万年不化的玄冰死水，冰冷、沉寂、毫无波澜，仿佛能冻结灵魂。 一个是潜藏着无尽风暴的深渊，沉静之下，是滔天的恨意、不屈的意志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同样是淡漠的表象，却蕴含着截然不同的内核！ 没有火花迸溅，没有气势交锋。只有一种无声的、极其短暂的、却仿佛洞穿了彼此某些本质的凝视。 仅仅一瞬！ 如同两颗运行在各自轨道上的冰冷星辰，在浩瀚宇宙中极其偶然地擦肩而过。坐撵的速度并未减缓，那双紫眸已然移开，重新投向虚无的前方，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汇从未发生。 阮红玉也缓缓垂下了眼帘，帽檐的阴影重新遮盖了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那目光……太过冰冷，太过空洞，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异样。 坐撵在士兵的护卫下，缓缓驶过，只留下四匹赤焰神驹灼热的鼻息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威压。 直到那玄紫色的华盖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被冻结的空气才仿佛重新流动起来。压抑的议论声如同解冻的溪流，在人群中嗡嗡响起。 “老天爷！四匹赤焰神驹拉车！这……这是哪位贵人架子也忒大了！”一个挑夫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声音压得极低。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旁边一个卖杂货的老汉赶紧扯了他一把，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凑近低声道：“那位……是咱们月华帝国的三王爷，慕容沉渊！听说一直在京郊外的皇家别院静养，深居简出，今儿个不知怎么的，竟回京了！” “三王爷慕容沉渊就是那位……”有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欲言又止。 “唉，可不就是他么！”老汉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唏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造孽啊……听说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就出了意外。不是天灾，是人祸！是他自己觉醒的本命火种……失控反噬了！啧啧，那场面……整张脸都……唉！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王爷的真容了，常年戴着面具，性子也变得……唉，不说了不说了，祸从口出！” “被自己的火种烧毁面容”最先开口的挑夫倒吸一口凉气，满脸的难以置信和同情，“这……这也太……唉，真真是遭了大罪了！难怪……” 百姓的低语如同风中的尘埃，渐渐飘散。阮红玉站在原地，听着那飘入耳中的零星信息，握着药材包的手指微微收紧。 慕容沉渊……被自己的本命火种反噬……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中那个粗糙的小铁罐。火种……这个词汇，对她而言，有着截然不同、却同样刻骨铭心的意义。 她不再停留，紧了紧怀中的希望，转身没入通往小院的僻静巷弄。那位如同行走的玄冰般的三王爷，不过是这帝都繁华与阴暗交织的图景中，一道短暂掠过的、令人心悸的剪影。 只因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用这破炉凡火，为自己，炼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