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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恩的话在埃莉诺耳中还是颇为可信。她之前一直与其他村民一样，以为女儿所练的只是些花架子，如今却不得不有所改观。 阿德丽娜顺势说道：“妈妈，我想去走艾隆走过的路。我想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去确认什么才是我真正向往的生活。我想变得更加强大，直到可以守护所有我重视的人与事，包括你。” 埃莉诺不再言语，但暮恩与阿德丽娜都看得出，她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 暮恩明白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要为少女做最后一件事。 “阿德丽娜，你的脸色可不太好，是不是腿伤又在痛了。”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少女的身子一颤，抿着嘴皱起眉头，苦涩地看向暮恩。这个表情一般用于表达自己被戳穿的埋怨，但放在她脸上就只显得有些可爱。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从回到村里开始她就一直忍着膝盖的疼痛装作没受伤的样子，刚才向母亲讲述与食人魔战斗的过程时也刻意没提受伤的事。 这些努力都因为东方客的一句话付之东流，而且他明显是故意的！ 如她所料，暮恩的话音刚落，埃莉诺的惊呼便紧随其后。 “你还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快让我看一下！” “不是很严重，妈，你别太紧张……唉……”阿德丽娜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一直在母亲面前是个很要强的孩子，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形。 看着二人之间终于弥漫着母女之间应有的轻松感，暮恩露出淡淡的笑容。 “阿德丽娜，你是个强大的女孩，但是过于强大的人，往往也更容易被摧毁。”暮恩的语气不重，却非常认真，阿德丽娜这才明白对方是刻意在提点自己。 “东方的文化讲究调和，无论是人还是事，一旦在某个方向上过度发展，就一定会出问题。所以你不必勉强自己，试图让母亲不为自己担心。你可以示弱，也应该珍惜那些让你愿意在他们面前示弱的人……” 暮恩试着用西方的语言去给少女讲述些中庸之道、清静无为、过刚易折，盛极必衰的道理。可是讲到最后，他也不确定这些话到底是想讲给对方，还是讲给自己。 东方人礼貌地向母女道了别，少女则细细品味着暮恩的话，同时接受着母亲饱含埋怨的关怀。现在她忽然觉得，偶尔向母亲撒撒娇也不坏。 不过阿德丽娜的心里又冒出了一个让她有些好奇的问题。 “斯通先生，也会有那个能让他愿意示弱的人吗” 当天晚上，暮恩在安托尼的家里受到了热情款待。负责烹饪菜肴的是安托尼的母亲，也就是老威利的妻子。或许是岁月带来的沉淀，她的厨艺比起埃莉诺还要更胜一筹。在暮恩由衷的赞美下，这位老太太覆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 晚宴过后，酒足饭饱的男人们就坐在一起聊天，安托尼与老威利对东方大陆兴趣很浓，暮恩也就有问必答，为他们讲了很多关于东方大陆的信息，还特别讲了一些奇人异事，让两父子听得津津有味。 毕竟暮恩心里很明白，这两个男人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前往东方大陆。他们最想听到的东西，无非是那些能在酒桌上夺人眼球的故事。自己讲的这些且够他们吹一阵子了。 二人当然也打听了暮恩的出身来历，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但谎话怎么编也颇有讲究。 暮恩告诉他们自己从小便是孤儿，在某山门拜师学艺，武功有成后闯过几年江湖，之后被一国朝廷招揽，作为将领带过兵。可惜多年来郁郁不得志，天下也逐渐从战乱走向和平，自己觉得前途渺茫，便找理由辞去了官职。他本想继续做个江湖侠客，却恰好遇到从西方大陆回来探亲的小师妹，便萌生了来西方闯荡的念头。 这样的经历说穿了就是什么都干过一点，无论以后暮恩表现出什么特征，都可以往回圆。就算真有人怀疑，他也预设好了第二层谎言等着。 两父子对他的经历没什么质疑，倒是好奇起了暮恩的年龄，因为在他讲述的经历中，各个阶段的时间跨度似乎并不短。 于是他们震惊地得知，面前的东方男人居然已经三十六岁了。 安托尼向暮恩发誓，在他眼中对方看起来最多三十岁上下。老威利也附和着儿子的说法，甚至认为如果不是暮恩的言谈举止颇为成熟，他们的猜测可能还更年轻。 这一方面是因为暮恩常年习武，身体状态的确比常人健康稳定的多；另一方面则是东西方人种的差异，东方人在骨相与面容和皮肤上确实比西方人显得年轻一些。 不过在安托尼知道自己的实际年龄后，暮恩就发现的他的神色不太自然。虽然对方已经刻意装作一切如常，但想瞒过暮恩的眼睛，他还得再练练定力。 安托尼的家里并没有见到女主人，老威利估计也告诉了他暮恩中午刚到村子时发生的事，再加上刚才自己在埃莉诺家门口被他撞见……有这么多线索，这位村长心里在想什么并不难猜。 之前安托尼以为二人年龄差比较大，没往那方面想。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实际岁数与埃莉诺相差无几，再回看前面的事，心里犯嘀咕也是人之常情。 话虽如此，他也不能主动跟安托尼讲自己对人家寡妇没什么想法。一方面是显得很失礼，另一方面也是有点过于契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故。 反正对方也不是什么争风吃醋的热血青年，总不至于为了这点猜疑就怠慢贵客。暮恩干脆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过几天等他拿到赏金离开后，安托尼那点小心思自然就消散了。 所以这一晚整体上主宾尽欢，安托尼与老威利在健谈的客人身上收获了足够他们参加好几场酒局的故事，暮恩也从父子俩口中得知了更多西方大陆的信息与常识，对今后的旅途不无裨益。 夜色渐深，暮恩被好客的村长安置在家中条件最好的主卧室过夜，安托尼自己则选择去阁楼上将就几晚。暮恩知道对方不会接受自己的推辞，所以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份好意。 睡在相对松软舒适的床上，静下心来的暮恩开始思考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问题。 每一个人，包括阿德丽娜，都在劫后余生的情感冲击下，忘记去询问暮恩是如何那么精准地找到他们的。 而这个问题，暮恩自己也找不到答案。他只感觉，当时仿佛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前进。 暮恩抬起自己的左臂，覆在小臂上缠绕着的金色绸带静谧安然，封印完好无损。 “会是因为祂么” 东方人存起无法印证的怀疑，轻轻阖上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