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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作了半天的安托尼用过午餐之后，正打算在院子里休息，却被来叫他的村民打断。 听说不远的道路上来了几个骑马的人，安托尼心中一喜，猜测应该是曙汐城的讯使终于送来了食人魔的赏金，急忙走出家门准备相迎。 不过等这一行人来到村口下了马，微笑着与安托尼照面时，他才发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食人魔的赏金的确被送来了，运送的人却不是讯使。 “噢……我的老天……您莫非是西瓦索恩勋爵吗！”安托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认得这张面孔，前些年他有幸参加过曙汐城的收获节庆典，而在那场典礼中，这张面孔的主人就坐在高高的露台上，与其他城邦管理者一起向民众们招手示意。 “哈哈哈，放轻松，朋友。如果每个人见到我都要问候一声神明，那群老东西一定会被烦到钻进地狱去。”来人豪迈地笑道，言语之间对神明毫无敬意。 安托尼更加确信面前的人就是泰德温西瓦索恩勋爵，不仅因为对方已经自认，也因为这位曙汐城戍卫总帅早就以不信神明和豪爽的性格而名声在外。 纵使对方让他放轻松，安托尼也很难真的平复自己的心情。 出于对“平等”文化的追求，阿诺文联合邦国取消了沿袭自王国与帝国的爵位等级，将所有贵族统称为“勋爵”。至于为什么没有干脆把贵族制度取消，除去贵族阶层自身的阻力之外，更有大量的平民坚决反对。 但是，名义归名义，那些从建国开始就立于这个国家顶端的家族，不会因为换了个头衔就失去他们沉淀上百年的力量。强大的依然强大，而且往往会更加强大；弱小的要么甘于弱小，要么就得拼命去争取跃升的机会。 不过至少在各种不涉及利害的公开场合，勋爵与勋爵之间，基本就是平等的。名义虽是名义，却总好过连名义都没有。 至于那些即使在公开场合也明显高人一等的，自然是在四大城邦中掌控着实权的勋爵。而泰德温西瓦索恩，正是其中之一。 作为戍卫总帅，这个五十多岁的壮汉直接掌控着曙汐城超过一半的武装力量。在曙汐城管辖范围内，凡是涉及武装斗争的政令，几乎都由他签发，堪称阿诺文权势最大的贵族之一。 这样一位尊贵的高官来到自己的村子，村长只感到受宠若惊，紧张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嘿，不要紧张，我的朋友。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我只是来给你们送上应得的报酬。”泰德温笑着拍了拍安托尼的肩膀，从护卫手中接过一大袋钱递给了对方。 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勋爵并没有使劲，却依然拍得安托尼肩膀生疼。可怜的村长强颜欢笑，接过了钱袋。 “这里面有220枚金币，原本在没有委托的情况下，市政所愿意给出的金额是150枚金币。不过我去看过那只食人魔了，真是个大家伙！而且它死的地点离道路也不算太远，所以我跟他们说200金币才合适。” “但是您说这里面有220金币”安托尼疑惑道。 泰德温哈哈笑道：“剩下的一成是来自我个人的馈赠，我认为国民们高尚的勇行值得更多犒赏！” 周围聚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听到这话都是一阵兴奋，发出欢呼。但是想到昨天的经历，又都有点惭愧。 面对村民们的振奋与安托尼的感恩，泰德温只是从容地与村民们挥手致意，然后用只有自己与安托尼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 “好了，我想我的诚意已经展示得很足够了。朋友，希望接下来你对我也同样真诚。” 安托尼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眼睛。 “杀掉那只食人魔的，到底是谁”泰德温的目光沉静，语气并不重，却隐隐透出一股威严。 “这……我……”安托尼一时紧张到有些语无伦次，一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另一边则是曙汐城的高官，他陷入两难。 泰德温又豪迈地笑了起来，拍着安托尼的肩膀。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以为这是个上年纪的老佣兵，而不是一名大贵族。 “拜托，你真的以为这瞒得住吗与其让我相信一群农夫能杀死成年的食人魔，我宁愿相信我婶婶能赢下明年的竞技大会！项目就选猪骑士竞速！” 勋爵的玩笑让村长收起些许紧张，可以看出对方应该没什么恶意，但他还是不知该不该透露暮恩的事。 “没关系，村长，我看这位尊贵的先生只是想和我聊聊天罢了。” 暮恩的声音突然出现，安托尼如蒙大赦，回过头去。 东方人从人堆中从容地走出，与勋爵对视。后者似乎并不为他东方人的身份感到意外，只是用玩味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 暮恩的耳朵一向好使，其他人听不到二人的对话，他却可以。 当初让安托尼隐瞒自己击杀食人魔的事实，主要是为了防止师妹和埃德蒙听到消息后来找自己。如今已经过去四五天，不出意料的话二人早就走远，所以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不过责任心颇重的村长并不知道这一点，自己只好主动上前解围。 安托尼看了看暮恩，又回头看了看泰德温，不知该说什么好。在这两个人散发的气场面前，他感觉自己非常多余。 “噢，看来这个村庄的客人不止我一个。”泰德温没等安托尼说话，率先开了口。“就是不知我们好客的主人家，介不介意为两位客人提供一个友好聊天的空间呢” 他的脸上笑容依然和蔼，言语间却容不下拒绝。 几分钟后，泰德温与暮恩坐在安托尼的家中，勋爵带来的护卫们守在门外，村民们除了安托尼局促地待在院中，其他人都各自去劳作了。 “泰德温西瓦索恩。”勋爵自报姓名，友善地伸出手。 暮恩略感意外，他听埃德蒙说过，握手礼是类似佣兵或是冒险者这样比较粗犷的战斗职业才习惯用的交流方式，因为这种礼节的起源就是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武器。 “暮恩斯通。”他有些谨慎地伸手与对方相握，还好从对方手中传来的力道虽颇为坚实，但也并不猛烈。 忽然，泰德温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不会以为我想通过握手测试你的力量吧别担心，那是海盗的习惯，我以前只是个冒险者。更何况……” 勋爵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看向面色沉静如水的异乡客。 “我已经在东方人的手上吃过一次亏了。” 空气逐渐凝固，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彼此相视，都不知道对方寻求的是争端，还是共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