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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刚过正午，暮恩与阿德丽娜走出了岩根城的大门。路过时没见到之前那位守卫队长，听其他守卫说，队长最近经常魂不守舍，很少来到岗位。 守卫们还纷纷称赞暮恩的审美品位，称他身上这套混纺旅人常服的料子和款式都是上佳，以深灰为基底的色调也与他的黑发十分搭配。 虽然这些人出于恭维多少有些夸大自己的感受，但是在向安德罗分部长辞别时，对方也发出了类似的赞美。再加上这套衣装穿着的感觉也非常舒适，暮恩由衷地认为这15银币花得物超所值。 走出城门没多远，二人就在约定的地方看到了米拉西尔。 金发的浪子茕然站在那里，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着，偶然瞥到二人，微笑着举起手挥了挥。 “你们来得够早的，我还以为在岩根城的最后一顿饭你们会吃的久一些。”米拉西尔边打招呼边说。 “索尔蒙特先生，桑辛格夫人……不，呃……雪莉她已经走了吗”阿德丽娜猛然想起雪莉已经不再是乔杰夫的妻子了，但她又不知道对方本姓是什么，最后只好用名来称呼。 “是的，她打算先回老家待一段时间，我雇了马车送她回去，刚刚出发没多久。”米拉西尔目光看着一个方向道。 阿德丽娜似乎稍有失望，不过她很快表情认真地向米拉西尔鞠了一躬。 “对不起，索尔蒙特先生。这几天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正式向您道个歉。之前我没有搞清楚真相，误以为您是个下流可耻的花花公子，屡屡表现出对您的反感。现在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希望您原谅我。” 面对真诚的少女，米拉西尔反倒吓了一跳，他额头沁着冷汗，清了清嗓子，挠挠头说：“唔……这个……其实吧，哎，怎么说呢，总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会那么认为……也很正常。你也不用那么客气了，叫我米拉西尔就好。” 米拉西尔把脸转向暮恩，用夸张的口型几乎无声地说：“这姑娘一向这么认真吗” 暮恩看着这有些滑稽的场面，不禁笑出声来，引得阿德丽娜茫然地起身看向他，米拉西尔也急忙收起了表情。 “唉，我本来还想问问雪莉，她与桑辛格先生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阿德丽娜叹道。 米拉西尔双眼微眯，眼神变得锐利。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想知道的东西没那么简单，姑娘。你从雪莉身上看到了什么” 少女有点意外，但却没有反驳，只是短暂沉默着。她犹疑地看了看暮恩与米拉西尔，还是吐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好吧，我只是觉得，她明明是这件事里唯一受益的人，却好像从头到尾没有想过承担任何责任。这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如果将我换到她的位置上，我一定会主动提出解除婚姻，不会做出任何妥协。但我也明白，我会这样认为，可能只是因为我没有体验过那种恐惧，就像岸边的人在嘲弄落水者为什么游得不够卖力。 我理解她的软弱，却也为她不够坚强而失望。如果雪莉甚至不愿为救赎付出一丁点努力和勇气，而你们依然拯救了她，从长远来看，这会不会变成一种……娇纵 所以我才想知道更多吧，或许知道一些真相，让我明白她的难处，我会更加接受些。” 暮恩与米拉西尔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意外地认真。 “你又如何能确认，她说的就是真相呢”暮恩淡淡地说。 少女抬起头，眉梢微动。 “如果乔杰夫之所以打雪莉，是因为那个女人屡次出轨。乔杰夫发现后虽然怒不可遏，却也没有公开这些事实抛弃对方，依然保障着雪莉的优渥生活，只是偶尔心情不好时忍不住对她动手。你会怎么想” 阿德丽娜被暮恩的话吓到，急忙问：“这……是真的吗” 暮恩耸耸肩，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这是一种可能。而且如果真的如此，她绝对不会跟你说实话。” 阿德丽娜陷入沉默。 “当然，可能性还有很多。这对夫妻结婚七年却还没有孩子，会不会是雪莉生不出孩子，让乔杰夫不满呢或者是乔杰夫生不出孩子，把怨气撒在对方身上呢再或者更简单些，乔杰夫就是单纯的性格暴戾，控制欲强，无论谁做他的妻子都会被打……”暮恩不断罗列着各种可能性。 “无论‘真相’是怎样的，我们都不会知道。我们知道的只有确定发生的事实——乔杰夫殴打了雪莉。 所以米拉西尔帮雪莉摆脱了丈夫，而我们帮助了米拉西尔。这是我们基于当前事实能做到的全部。如果以后又出现了新的事实，又该怎样做，那是未来的我们要思考的问题。” 阿德丽娜长舒一口气，似乎想通了许多，她微笑着说：“遵从自己最真实的愿望，以及握紧手中的剑。对吗” 暮恩回以欣慰的表情，看来对方把自己的话记在了心里。 “好，看来一切问题都被解决了。那么，我们也该准备上路了。”米拉西尔拍了个巴掌做出总结。 既然少女不再反感米拉西尔，那么后者所在的黄昏佣兵团就成了二人目前可选的最好去处。他们之所以约在这里，就是因为要一起前往金辙城入团。 前往金辙城的定期马车队还要十几天才会出发，雇马车又太贵，阿德丽娜又不会骑马。所以商议之后，三人决定先步行，路过城镇时看看有没有商队接受他们同行。如果一直遇不到商队，就只好等定期马车队经过，那么在镇子上住十几天也比在岩根城里便宜多了。 “我先说好，这一路的食宿费用，你可得替我出了。”确定好行路规划后，米拉西尔对暮恩说。 “米拉西尔，你……很穷吗”阿德丽娜皱眉问道。 少女质疑的的眼神如芒刺般扎在浪子的心上。 “怎么会！团里特批给我20金币来参与晋级测试呢，这些钱可全被我省下来了！ 只不过……我刚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雪莉了。你懂的，她一个习惯了优渥生活的女人，失去了自己的依靠，总要有点钱过渡一下。” 暮恩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他知道米拉西尔是担心雪莉一旦没钱花，可能会太早回去找乔杰夫，让彼此连反思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他并没有点破。 这两个阅历丰富的男人都清楚，乔杰夫与雪莉都不是那么理智的人。乔杰夫摆明了不打算放弃，而雪莉不仅对乔杰夫最后的话有所感触，她的性格也决定了不可能靠自己生存，一旦真实感受到了生活水平的落差，她就会自然想起那个愿意为她花钱的人。 这两人多半还是会走到一起，至于乔杰夫还会不会对失而复得的妻子暴力相向，没人知道答案。而这些对少女来说还过于复杂的人性和情感，没必要现在就塞到她的脑子里。 “噢，米拉西尔，抱歉。我真的没想到，你会为一个和你完全没关系的女人做到这一步！你简直是世上最善良高尚的绅士！” 阿德丽娜的敬佩与感动溢于言表，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甚至闪烁着点点的泪光。 “咳……嗯，也许吧。那个……天色不早了，咱们快赶路吧！”米拉西尔一边尴尬地说着，一边转身迈开脚步。 阿德丽娜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慵懒地挂在天空正中的暖阳。 “哈哈哈哈哈哈……”暮恩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德丽娜更懵了，她从没见到暮恩笑成这样，明明自己和米拉西尔的对话里也没有什么好笑的事情。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因为耳力远不如暮恩，昨天她并没有完全听清雪莉说的每一句话。 “暮恩，我说的话里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少女好奇地问。 暮恩轻松地盯着她茫然的眼睛，笑着叹了口气道：“你不会真的以为，从那家伙见到雪莉，到他和雪莉定下这个计划之前，两个人真的只是聊了聊天吧” 暮恩说完之后便笑着向米拉西尔走去。少女在原地呆愣了好几秒，继而脸色变得通红。 等她气愤地转过头寻找米拉西尔时，浪子奔跑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 那一头耀眼的金发，仿佛冉冉升起的第二轮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