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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三天的路程，头一天风平浪静。 第二天天色始终阴沉，但直到夜幕彻底降临，那雨终究是没落下来。 篝火旁，霍莱恩队长难得地显露出几分激动，他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噼啪作响： “都打起精神！明天，最多再走半天，我们就能看见洛兰城的轮廓了！今晚都给我睡踏实了，养足精神，明天一鼓作气，加快脚步，中午之前进城！” 有了前晚独自守夜的经历，加上如今身处开阔安全的荒原，霍莱恩对陈默值夜的能力已颇有信心。 对他而言，维持那种半冥想式的感知覆盖已经足够恢复精神，守通宵也并非难事。 希娜对此颇不服气，也尝试模仿他那般半冥想半警戒的状态，却发现自己对外界的感知力远达不到那种精微层次。 要么彻底沉入冥想失去对外界警觉，要么保持清醒却无法有效恢复精神，最终只得放弃，略带悻悻地承认这小子在这方面确实有点邪门。 今夜，由陈默负责上半夜。 午夜时分，营地寂静，只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队员们均匀的呼吸声。 陈默闭目维持着低消耗的感知，意识如同轻柔的蛛网覆盖着周围。 一个轻微的窸窣声打断了他的冥想状态，他微微皱眉，睁开眼。 是那个一路沉默寡言的车夫，他正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搓着手，脸上带着讪讪的笑，朝着陈默这边挪了几步。 车夫压低声音，指了指远处的黑暗：“大人，我……我想去方便一下。” 陈默瞥了他一眼，没察觉什么异样，点了点头，低声嘱咐：“别走太远，这地方虽然看着安全，但也难说。” “哎，好，好，我知道，我知道。”车夫连连点头哈腰，脚步却不停。 他硬生生朝着远离营地的方向走出了挺远一段距离，直到彻底脱离了陈默的感知范围，身影没入浓郁的夜色里。 陈默微微蹙眉，但转念一想，或许这人只是脸皮薄，不想让气味飘进营地打扰大家休息，便也没再多想，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回警戒上。 没过太久，那个模糊的身影便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了，很快便缩回了他自己的铺盖卷旁，裹紧衣服躺下，再无动静。 一切如常，仿佛只是营地夜晚的一个小插曲。陈默收敛心神，继续守着他的夜。 下半夜换班时，陈默找到霍莱恩，压低声音：“队长，后面这段官道应该安全了吧我想……再‘晕’一次。” 霍莱恩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之前提到过，自己可以通过极限消耗快速恢复来拓宽识海，希娜还郁闷了好一阵。 他看了看前方平坦的官道，又想到明天抵达洛兰城后的计划，心中一动。 这倒是个机会。若是陈默一直昏睡到进城，直接把他送往魔法学院，倒也省去了当面分别的纠结和可能出现的争执。 霍莱恩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段路很安全，你放心。明天你就安心在车上休息，到了地方我们叫你。” “多谢队长！”陈默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不再耽搁，走到自己的铺盖旁坐下，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指向无人的夜空，嘴唇快速开合，吟唱起一段复杂而冗长的咒文。 霎时间，周围空间的魔法元素疯狂向他汇聚，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小型漩涡！ 他体内的魔素被瞬间抽空，识海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霎时间，周遭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刺骨的寒意疯狂汇聚，数以千计棱角锋锐的冰锥凭空凝结，裹挟着毁灭性的寒气，如同逆飞的暴雨般朝着无人的夜空狂飙激射！ 六阶魔法——冰冻风暴！ 冰锥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短暂地打破了夜的寂静，那庞大的魔力波动让沉睡的希娜都不安地蹙了蹙眉。 法术的光芒黯淡下去，陈默身体晃了晃，便软软地向后倒去，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霍莱恩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托住了他倒下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平在铺盖上。 霍莱恩半跪在旁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拂开少年额前被汗水浸湿的黑发，目光复杂地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 他心里是真的喜欢这个坚韧又知恩图报的小子。 他那不可思议的天赋和与队伍日益深厚的羁绊，都让霍莱恩无数次动摇，想将他永远留在彼岸花小队。 但他更清楚，这片广阔的天地，那座聚集了无数资源和知识的洛兰城，才是他真正应该翱翔的天空。 留在他们这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冒险小队，才是真正扼杀他的未来。 “好好睡吧，小子。”霍莱恩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融进夜风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决绝， “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清晨的天光泛着灰白，队伍已收拾停当。 杰米揉着惺忪睡眼，习惯性地朝陈默的铺盖看去，见那身影仍蜷缩着一动不动，下意识就迈开步子想去推醒他。 “让他睡。”霍莱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拦在了壮汉身前。 杰米顿住脚，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队长，这都快到了……” “他昨晚消耗太大，让他多睡会儿。”霍莱恩打断他，语气平静。 目光掠过陈默安静的睡颜，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把他搬到马车上去，动作轻点。” “哦，好嘞。”杰米虽然不明白为何今天如此特殊，但对队长的命令从无异议。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陈默连人带铺盖卷一起抱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向马车。 陈默睡得很沉，毫无反应。 杰米将他放在堆叠的货物旁的篷布上，刚转身想去拿自己的装备，马车恰好碾过一块小石子，轻微一晃，陈默的身体随之滑动了些许。 杰米回头一看，眉头拧了起来。 这路虽说平坦，但难免颠簸，要是这小子睡迷糊了翻个身，很可能就从边上掉下去。 这粗汉几乎没怎么思考，纯粹出于一种本能的照顾，他大手一伸，揭开篷布，将陈默连同铺盖卷一起塞进了货物堆。 觉得还不够稳妥，他又扯回那块篷布，一股脑地盖了上去，仔细地将边角都掖了掖，确保里面的人不会掉出来。 至于会不会因为裹得太严实而窒息……他似乎并未考虑。 “这下稳当了。”杰米满意地拍了拍手，跳下马车。 霍莱恩看着杰米的动作，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许了这一切。 车轮滚动，马蹄嘚嘚，载着沉睡的少年和心思各异的队员，向着最后的终点，平稳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