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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哭礁。 名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在耳膜上。每靠近一步，胸腔里那股混合着血腥和绝望的闷痛就加重一分。我拖着这具几乎散架的身体，沿着荒芜的海岸线，踉跄前行。天光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海面，风里带着咸腥和隐约的……血腥味 不是我的血。是更浓重、更陈旧的血腥气，从前方那片嶙峋的黑色礁石群中弥漫出来。 就是这里了。墨老约定的“汇合”地点。 我停在一片较高的沙丘后，强忍着眩晕，仔细观察。礁石区域不大，怪石耸立，如同巨兽的獠牙，被海浪啃噬得千疮百孔。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呜咽，和一种死寂般的空旷。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敛息法运转到极致，我将自己缩在沙丘的阴影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毒丹在丹田死气沉沉，仅存的万毒真元如同游丝，勉强维系着感知。我在等。等墨老出现，或者等……陷阱发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海风越来越冷。预想中的接应没有出现，连海鸟都远远避开了这片区域。 就在我几乎要以为墨老不会出现，或者这里根本就是个幌子时，一个平淡无奇，却让我骨髓都冻结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你来了。” 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猛地转身！ 墨老就站在我身后三丈外，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黑袍，脸色苍白，嘴角挂着那丝万年不变的诡异笑意。但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左右各站着一名灰袍人，兜帽低垂，气息死寂，正是鬼礁滩见过的那两个“接引使者”。更让我心头冰寒的是，在侧方一块高大的礁石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面戴轻纱，身姿窈窕，一袭水蓝色衣裙在风中轻扬。 水云深！碧波轩的掌门！她竟然和墨老在一起！ 她怎么会在这里碧波轩不是被灭了吗她不是重伤遁逃了吗无数疑问瞬间冲垮了我的思绪，但更深的寒意随之涌上。这是一个局！一个早就布好的局！ “看来伤得不轻。”墨老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那双漩涡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关切，只有一种打量物品般的冷漠，“能把崩阵子送到阵眼，引爆它，还能逃到这里……你比我想象的更有用些。” 他的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件刚刚完成任务的工具。 我喉咙发干，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一股无形的、远超金丹初期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我牢牢禁锢在原地！不仅是身体，连神识和真元都被彻底冻结！ 墨老的修为……根本不是金丹初期！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可惜，有用的工具，一旦完成了使命，就成了麻烦。”墨老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幽暗的光芒凝聚，那光芒中蕴含的毁灭气息，让我神魂都在颤栗。“你知道的太多了，凌七。升仙台的秘密，我的存在……都不能泄露出去。” 水云深站在礁石上，轻纱下的目光平静无波，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即将被抹去的污点。她没有丝毫意外，更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原来……她也是墨老的人！碧波轩的覆灭，水云深的遁逃，恐怕都是演给外人看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把我，或者说像我这样的“棋子”，逼到绝境，然后送到墨老手中，去完成那送死的任务！ 彻骨的冰寒，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不是在与虎谋皮，我根本就是被圈养的祭品！从归墟死地开始，或许更早，从我道基被毁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踏入了这个精心编织的罗网！墨老，水云深，甚至青霄门……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而我，只是这盘大棋中，一枚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舍弃的卒子！ “安心去吧。”墨老指尖的幽光越来越亮，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的道基和这身毒功，我会好好利用，也算是……物尽其用。” 他嘴角那诡异的笑意扩大，像是在欣赏我眼中的绝望和愤怒。 动不了……什么都动不了……连自爆毒丹都做不到！不甘！滔天的不甘和怨恨几乎要将我吞噬！柳擎苍还没死！青霄门还在！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死在这些幕后黑手的阴谋里！ 就在那缕毁灭幽光即将离手射出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道璀璨夺目、纯净无比的白色剑光，如同撕裂阴霾的惊雷，毫无征兆地从天际斩落！剑光的目标，并非墨老，也非水云深，而是直直斩向禁锢着我的那片无形力场！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那坚固无比的禁锢之力，在这道煌煌剑光面前，竟如同冰雪消融般，被硬生生斩开了一道缺口！ “谁！”墨老脸色骤变，指尖幽光猛地转向，射向剑光来处！水云深也霍然转身，手中浮现出一柄水蓝色长剑，气息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九天玄女，手持古朴长剑，悄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半空中。衣袂飘飘，面容依旧模糊，但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却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身影。 是她！那个中土剑修！ 她真的来了！不是在警示，而是在……救我！ “墨无涯，你的手，伸得太长了。”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磬轻鸣，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威严，响彻这片血腥的礁滩。 墨老（墨无涯）眼神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白衣女子：“又是你！屡次坏我好事！真当我怕了你中土蜀山不成！” 蜀山！她是中土蜀山剑派的弟子！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手中长剑再次扬起，剑尖直指墨无涯，凛冽的剑意锁定了他。一场远超我想象层次的战斗，一触即发！ 而禁锢我的力场，因那一剑出现了缺口！虽然身体依旧沉重如铅，真元滞涩，但……能动了一点点！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咬碎舌尖，剧痛刺激着近乎麻木的神经，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催动那残破的万毒道基，将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灌注双腿！ 跑！ 不顾一切地，向着与战场相反的方向，向着那片未知的、危机四伏的大海，亡命奔逃！ 身后，传来墨无涯愤怒的咆哮，水云深的娇叱，以及惊天动地的法术碰撞声！ 但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活着，逃离这里，是我此刻唯一的念头。 弃子……终究还是被弃了。但这一次，我或许……抓住了一根意外的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