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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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无息地浸透了碧涛岛。 听涛别院内，一片死寂。往日里隐约可闻的海浪声，今夜仿佛也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安静。 我盘膝坐在冰冷的玉床上，周身没有一丝气息外泄，如同早已僵硬的石雕。体内，经脉寸断，丹田枯竭，与真正的废人无异。唯有心脏，在胸腔内缓慢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破碎躯体的剧痛。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滑向子时。 水云深留下的两样东西，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床边。 那枚漆黑的随机传送符，冰冷刺骨，仿佛通往未知深渊的单程票。而那枚灰暗的“寂灭丹”，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之气，是通往永恒黑暗的捷径。 我的选择，早已注定。 不是选择其中之一，而是……两者都要！ 子时将至。 窗外，传来极其细微的、衣袂破风的声响。数道强大的气息，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别院周围，将这里彻底封锁。没有呼喊，没有通传，只有冰冷的杀意，在夜色中弥漫。 来了。 青霄门的人还是碧波轩的执法弟子已经不重要了。 我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和决绝。 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枚灰暗的“寂灭丹”。丹药入手冰凉，那股死寂之气仿佛能冻结灵魂。 没有犹豫。 我张开嘴，将丹药放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没有味道，只有一股极致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冰冷洪流，瞬间席卷全身！ 嗡——！ 意识仿佛被投入了绝对的零度！思维冻结，感知剥离，五感尽失！身体的所有机能，在刹那间停止！心跳、呼吸、血液流动……一切生命体征，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骤然中断！ 一股无法形容的、彻底的虚无和死寂，将我吞噬。 我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瘫倒在玉床之上，双目圆睁，却空洞无神，皮肤迅速失去血色，变得灰白冰冷，再没有一丝生机波动。 真正的……寂灭。 几乎在我气息彻底消失的同一瞬间—— 砰！ 静室的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三名身穿青霄门执法堂服饰、面色冷厉的筑基后期修士，在一名碧波轩刑堂长老（并非之前那位冷峻长老）的陪同下，闯了进来！ 他们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玉床上那具毫无生息的“尸体”上。 “死了”为首的一名青霄门修士眉头紧皱，快步上前，强大的神识如同探照灯，狠狠扫过我的身体。 经脉寸断，丹田破碎，气息全无，神魂寂灭……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甚至，连一丝残魂波动都感知不到！ 彻彻底底的死亡！ “哼！倒是便宜他了！”那青霄门修士收回神识，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和恼怒，“本想擒回去好好炮制一番，搜魂炼魄，拷问出同党！没想到竟自绝于此！” 旁边的碧波轩刑堂长老面色淡漠，拱手道：“此子伤势过重，道基尽毁，想必是自知难逃一死，故而服毒自尽。我宗已按约定，将尸身交由贵宗处置。”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那青霄门修士瞥了他一眼，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屑和警惕，挥了挥手：“既然死了，尸体带走！回去复命！” 一名青霄门弟子上前，粗暴地将我软瘫的“尸体”抓起，如同拎起一袋垃圾，扛在肩上。 一行人不再停留，转身迅速离开了静室，消失在夜色之中。 碧波轩刑堂长老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玉床，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去。 听涛别院，彻底恢复了死寂。 …… 冰冷，颠簸，黑暗。 我的意识，沉沦在一片绝对的虚无和死寂之中。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任何存在。只有一股冰冷的、维持着最后一点真灵不灭的药力，在识海最深处，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摇曳。 这就是“寂灭”的状态。假死。连金丹修士都无法分辨的彻底死亡。 但我的真灵未散！《万元归一素书》残篇中那玄之又玄的“守一”法门，被我以最后一丝意志力强行运转，死死守住了灵台最后一点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外界，传来模糊的、仿佛隔着万重水幕的声响。 “……废物！竟然死了！” “长老，这尸体如何处理” “扔进‘化尸池’，挫骨扬灰！门主要的是活口！真是晦气！” 化尸池！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电流，瞬间刺穿死寂，刺激着我的真灵！ 就是现在！ 真灵深处，那一点被守住的清明，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早已握在“尸体”手中、被寂灭丹气息完美掩盖的随机传送符，被这最后的意志力瞬间激发！ 嗡——！！！ 漆黑的空间波动，毫无征兆地以“尸体”为中心，猛地炸开！ “什么！” “空间波动！他没死！” “拦住他！” 惊怒的吼声和法术的光芒猛地爆发！ 但，太迟了！ 随机传送符的力量已然完全启动！空间彻底扭曲、折叠！ 我的“尸体”在青霄门修士惊骇的目光中，瞬间模糊、虚化，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彻底消失不见！ 只留下原地一团混乱的空间涟漪和几名气急败坏的青霄门修士。 “追！他一定没跑远！” “通知各处关卡！严密搜查！” 怒吼声在身后迅速远去。 而我的意识，在狂暴的空间乱流撕扯下，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瞬间再次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混乱之中。 这一次，是真正的……生死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