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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农历新年终于还是到来了。 戚家老爷子还没有出热孝，戚家的这个年啊，过得真是...... 大年初二，按照往年的惯例，是张家的两个闺女回张家庄娘家的日子。 今年翠兰和二勇两家子不便来走亲戚，提前跟大勇和翠花说过了。大家都表示理解。 不过初二这一天，戚家还是派出了圆圆作为戚家的代表，来张家庄走姥姥家亲戚。 小龙和小虎也跟着翠花来了。 小龙来是正办，要问小虎为什么要来呢 小虎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翠花来了几年张家庄，那是人小不懂事，后来长大懂事了，小虎就不会在初二这天跟着来张家庄了。 今年为什么又跟着来了呢 因为小虎自从听说了蒙蒙“舌战群亲，力战群戚”的壮举后，一直想会会这个巾帼英雄，已经好多年没见蒙蒙了，小虎想象不出这个女侠现在是什么模样。 翠花是一直把小虎当儿子的，也就随着他去。 小龙来到姥姥家看到圆圆姐姐也在，觉得很是可惜，以为戚家今年都不会来人了呢，没想到圆圆姐姐来了。早知道她也在，就把鑫鑫哥哥弄过来，多接触接触，万一能擦出火花呢。 就这样，今年初二张家庄的家宴中，孩子这一桌坐上了圆圆、小刚、蒙蒙、小龙、小虎、鹏鹏这几个人。都是十几二十几的大孩子了，这么往桌子前一坐，看着满满当当的。 大勇娘感叹着：“总觉得孩子们还跟膝盖一样高呢，怎么一下子长成大头大脸的大人模样了。” 鹏鹏笑话奶奶：“奶，你说什么呢，什么时候跟你膝盖一样高了多大的孩子才到你膝盖高啊” 翠花在一旁桌上接话：“你奶奶量的时候是坐在炕上呢四五岁的孩子，不就跟搭在炕沿上的膝盖一样高吗” 众人一想也是，又嘻嘻哈哈说起话来。 蒙蒙笑道：“奶奶觉得咱们脸大才好看，你看鹏鹏的脸，那样的大盆脸才是奶奶喜欢的呢！” 众人看看鹏鹏，又看向圆圆和蒙蒙。 圆圆从小脸就圆，又白又圆，就是因为脸圆才取名叫做圆圆。而蒙蒙是那种古典鹅蛋脸，姐妹俩眉眼相似，气质却千差万别，你说随妈妈舅舅也行，随爸爸姑姑也行。 蒙蒙在爷爷葬礼上义正言辞的那番话让圆圆很是不爽。她觉得蒙蒙太不懂事了，不应该在爷爷葬礼上起争执。爷爷已经去了不知道，但奶奶还在，家里还有那么多亲戚朋友，没有必要把家族秘辛当着不相干的亲戚们挑开了说。 可蒙蒙已经是大孩子了，家里大人没有诘难，圆圆也不好说什么，对蒙蒙有气也只能憋着，在心里却已经把她当外人了。 今天的圆圆神情一直淡淡的，不大说话。大家以为她爷爷刚去世，心情不好，也就没有在意。 但平时圆圆和蒙蒙是很亲近的，今天却全程不接话茬。大家都看出了姐妹俩之间的暗潮汹涌，又不知如何缓和，只好换个话题。 “蒙蒙姐姐，你们二中高三也只放五天吗我们学校的高三生只放假五天。”小龙看着蒙蒙说。 蒙蒙比小龙小虎大两岁，现在是县二中的高三生，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 蒙蒙点点头，“我们也只放假五天，初四就开学了。听说县一中流行剃光头，好多高三的男生都理成了光头，是真的吗” 小虎跟小龙互相看一眼，尴尬地摸摸自己脑袋，笑笑道：“你看我们的脑袋，这是刚刚长出来的头发。” “怎么，你俩也理了光头不用这么拼吧，你们不才是高一吗”鹏鹏也震惊了。怪不得看他俩都理成板寸了。 “如果我说我们两个才是县一中第一个和第二个理光头的，你们信不信” “我不信！”蒙蒙和鹏鹏异口同声。 “我信。”小刚当然信，他听二姑跟妈妈说的。二姑当成笑话说给妈妈听，一面说还一面拍着大腿大笑，绘声绘色的。 当她说到两个光头像两个电灯泡的时候，看着都要笑岔气了。 翠花在旁边的桌子听到孩子们这边又说起了小龙和小虎理光头的事情，忍不住来到这桌，细细地把这事给演绎了一遍。 “我跟他俩说，这大冬天的，你们把头发理光了，不就像那动物脱了毛，这可怎么过冬啊！不冷啊！”翠花哈哈大笑，“然后他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才觉得不对劲！真是笑死了。” “二姑，后来怎么弄的啊”蒙蒙拽着翠花的胳膊。 “后来啊，只能给两个人每人买了一顶帽子呗！要不多冻人啊，下一点雨，一上冻，头上就好像顶上了一层冰帽子！哈哈哈！” 哈哈哈哈。 蒙蒙跟着翠花大笑起来。 小虎摸摸自己刚长出头发的毛茸茸的脑袋，也跟着蒙蒙嘿嘿傻笑。 圆圆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有点刺眼。 本来她是不想回姥姥家拜年的，爷爷刚去世，圆圆感觉自己的心力在这几天损耗严重，丝毫没有过年的心情，但妈妈挂念着娘家的亲戚们，自己不好出门，便让圆圆来姥姥家拜年。也算是一年一次相聚了。 可是，一家有一家的气氛。戚家有白事，不能不让张家不过年，人家家里张灯结彩、喜气盈门，那是人家的权利。 可是，看着蒙蒙也跟着二姨嘻嘻哈哈，圆圆就有点生闷气。 小龙小虎他们跟戚家没有关系，可小刚和蒙蒙却是戚家的外孙，怎么能这样放肆大笑呢！ 圆圆下意识看一眼小刚，一回头，却发现小刚一直在皱着眉头盯着她看。 两人视线相撞，圆圆低下头去。 他看着圆圆落寞的侧脸，又看看不远处正笑着给蒙蒙夹菜的二姑，忽然觉得人生好像就是这样，被分割成一个个不同的片段。 有人在片段里哭，有人在片段里笑，彼此的情绪像两条平行线，很难真正交汇。 就像大姑和二姑，本来是亲姐妹，在一个家庭里经历相同的悲欢离合，现在却一个是戚家的长媳，一个是郝家的长媳。一个正陷在失去亲人的悲伤里，一个却在尽情享受着过年的欢乐。不是谁无情，也不是谁冷漠，只是生活还在继续，每个人都得在自己的轨道上往前走。 小刚一直在观察着圆圆和蒙蒙之间的互动。他看出了圆圆的强颜欢笑，也看出了蒙蒙特意躲避圆圆的眼神。他心里明白，两姐妹定是因为蒙蒙在葬礼上那一番话起了嫌隙。 可他也没有办法调节。 每个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就会有不同的视角，有不同的选择。 堂屋的桌子上，奶奶养的水仙花开得正好。每年奶奶都会种上好几盆水仙花，这样当大年初二全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一起赏花。 奶奶说大姑二姑都喜欢水仙花。 白色的花瓣衬着嫩黄的花蕊，透着勃勃生机。小刚忽然明白，世人的悲欢或许真的不相通，就像冬天里既有凋零的落叶，也有盛开的水仙，既有让人难过的离别，也有让人温暖的团聚。 他戚家的大姑要服孝，他郝家的二姑也要过年，谁也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生活就是这样，有喜有悲，有聚有散，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境遇里，一边承受，一边前行，彼此的悲欢或许无法完全理解，但都在努力把日子过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