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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光景偷偷告诉翠花，光明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他看上了村西头的李寡妇。 李寡妇她男人前年得急病死了，留下了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李姓在郝家庄是个外姓，村里就一个大哥和一个二哥在，弟兄死了，两个哥哥多有帮衬，但也无济于事。 房子是新盖的，儿子是现成的，李寡妇就起了心思，想招个上门女婿。 也不知道光明和李寡妇是怎么勾搭上的，等村里起了风言风语，光明已经跟李寡妇难舍难分了。 爹娘是不管的，光景把光明狠揍了一顿，也没有阻止两人的约会。 光明说得明白：“你自己娶媳妇就行，甭管我，爹娘本来就没有打着我的谱，我也不给你添麻烦，我和李寡妇过得就很好，弟兄大了各过各的。” 光景气了个七窍生烟。 翠花突然想，光景他亲妗子宋媒婆，着急忙慌地催着翠花赶紧嫁进来，是不是怕光明和寡妇的事情传到张家庄去，张家觉得郝家名声不好会断亲。 罢了罢了，已经是嫁了，就不要去想这些了。 光景说光明和李寡妇的故事，翠花听得津津有味，反复询问两人交往的细节。 “光明直接去李寡妇家住吗” “是的，房子是现成的，光明还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 “那就是上门女婿了” “呃......光明说不算上门女婿，人在她家住着，顶梁柱是光明，以后两人再生孩子还跟着光明姓郝。” 翠花想起了戚保星和戚保中。 要是双方都是讲道理的，孩子跟谁姓无所谓，两边都当亲戚走着，孩子们跟两边老人都亲，也是好事。 但李寡妇......跟戚家那样有老汉的人家还不一样。 光景看翠花像听故事一样兴奋，觉得她是不是傻，这是她亲小叔子，怎么跟看笑话似的，人家笑话他不就是笑话你吗 翠花可没这个觉悟。 人家郝光明都说了，各过各的，他的意思很明确了，他不用家里老人出力，以后家里老人养老就不要找他了。 他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哥郝光景不愿意承认罢了。 既然说到这里了，翠花决定趁机问问婆婆的情况。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婆婆妈妈。 就......跟一般人不大一样。 郝光景沉默了很久，久到翠花都要睡着了，才悠悠开口。 一开口就很炸裂：“咱娘是财主家的大小姐，咱爹是她家落魄后的烧炉工......” 翠花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干脆直接激动地坐起来，听郝光景娓娓道来家族密辛。 原来姥姥姥爷有这么波澜壮阔的传奇一生，可惜两个老人家早就去世了。留下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再也不见当初的辉煌。 “咱姥爷姥姥真的那么厉害，全县城的酒楼都是他的” “也没有那么厉害，有三个酒楼酒馆是真的。只不过经历了两次大动荡，吓破了胆子，一儿一女，一个寻了大家族庇佑，一个被藏在了乡村野间。” “咱姥爷为啥给咱娘找了咱爹......这样的穷苦瘸子” “不知道，咱娘也不知道，当时从城里是逃出来的，大概咱姥爷紧急情况下只能找到咱爹这样的。” 翠花想起娘，从来不跟爹说话，爹也不看娘，两人都当家里没这个人似的。 光景无奈地说：“咱爹一辈子吃饭不上桌，有了六个孩子也是吃饭不上桌，一辈子把咱娘当大小姐待，一辈子当老黄牛干活养活一家子，咱娘从来没下过地，一点活也不干，顶多在家做做饭，不愿意做全家就等爹干活回来再做。” 翠花咧咧嘴，想起南屋东屋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房子。 “这个房子是姥爷主持建的，说是能保证用到重孙子，等孙子大了，再给重孙子挣。” 翠花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就是孙媳妇。意思就是等光景挣家业咯！ 这个姥爷真是神人，完全看明白了自己闺女和女婿是什么德性，一点都没指望他俩。 一个财主家的千金大小姐，沦落到乡村瘸子为妻，一辈子蜷缩在这个小山村里，三餐不继。 一个孤儿瘸子，天上掉下个媳妇，还带着房子，一辈子却当牛做马，在家里不被当个人看。 到底谁更可怜呢。 看看旁边这个郝光景，白担了个好名字，哪曾过好日子，结了婚靠媳妇才能吃饱饭，才能穿双合脚的鞋，也是个苦命人。 再想想自己，在娘家受苦受累，25大龄嫁了这么一个家庭，公公婆婆瘫在床上帮不上忙，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要照顾，家里穷得吃饭都要赊账，自己这命也是够苦的。 唉，两个苦命人，算是凑一块了，日子慢慢过吧！ 再看到婆婆那副淡淡的死样，翠花竟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这是享过福、见过世面的人，在最好的年纪上，一夜之间从顶峰到谷底，跌了个实实在在，脊梁也跌断了，心气也跌没了，浑浑噩噩凭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快三十年了，越活越不明白。 她愿意躺着就让她躺着吧！还能咋样。 今天娘倒是起来了，在堂屋灶间烧火做饭。 翠花惊了一下，以为是嫌自己做饭做晚了，忙去伸手帮忙，被婆婆一个眼神阻止了。老太太的手又硬又快，翠花一时还真抓不到擀面杖。 光彩过来轻轻拦住嫂子：“让咱娘做吧，今天是她生日，她要擀油饼吃。” 光明、光芒和光彩，像三只小狗一样盯着娘的动作，娘却一遍遍地赶她们出去。不让看她怎么擀油饼。 翠花觉得很奇怪，为啥不让看。 光彩指指屋里：“娘这擀油饼的手艺是独门秘诀，不让看不让学，这个油饼只有她会做。据说是姥爷教的。” 翠花奇道：“很好吃吗” 光彩眼看着口水要兜不住了：“待会你尝尝，够吃的。” 香味已经飘过来了，应该是葱油饼，葱花和油加上最普通的食盐，在高温烘烤下慢慢滋发出香味，这种香味不是很浓烈，但又如丝丝缕缕，不停地往鼻子里钻。 家里人都微微仰起头，像一只只小狗，贪婪地闻着味道。 翠花也抽动鼻子，怎么这么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