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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才算过完年。 往年年前年后地里没有活计，大家都是打打牌、晒晒太阳，尽情地耍年，但今年大家都忙得很。 翠花家里的编织事业如火如荼。翠花研究刚买的书，力求织得又快又漂亮，光彩跟着嫂嫂练手，越发熟练。 光景和光芒扔下手里的编织，天天往邻村跑，不仅跑邻村，还跑张家庄。 大勇和三勇也在张家庄小能人那里跟班学习，大家一个目标，先学技术，给别人打工，等攒了钱自己也建大棚！ 几个兄弟，像是找到了共同的目标，一门心思地研究种菜。闪花暂时也安稳下来，老老实实在家带孩子，一切相安无事。 翠花松一口气，觉得自己在这里面发挥了重大作用，一时无比自豪，便跟光彩掰扯起种菜的事来。 刘秀芳听了一会，忍不住说道：“冬日里用暖棚种菜古来有之，又不是什么稀罕事，那些达官贵人过年就愿意吃个黄瓜韭菜的，不就是用土坑暖棚烘出来的。” 翠花辩解：“娘，人家现在的暖棚跟以前不一样，不是那种烧坑的小暖棚，是很大很大的，纯靠太阳晒提温。” 翠花指指屋里的大玻璃，“就是这样式的，靠晒太阳，不过人家用的是薄膜。” 刘秀芳嗤之以鼻。什么塑料膜，什么晒太阳，什么很大的棚，我就不信你光凭太阳能升温，能培育苗子坐果子 不管刘秀芳老太太信不信，反正鲁中地区的蔬菜大棚是一年更比一年多，如火如荼地搞起来了。 最近光明往家里跑得多，几乎每天都过来，光景和光芒去邻村学技术，他也跟着。光景看他愿意出力，也就一起带着他。 一时间，兄弟三个空前团结友爱，光景甚至生出了几年后兄弟几个一起合伙建大棚的想法。 翠花觉得够呛，本性难移，光明不像是能坚持干下去的人。 这边刚安稳了没几天，家良出事了。 二勇打来电话，说家良受伤了。不知是劳累还是走神，家良在车木板时把自己三根手指头齐齐车去了一半。 一场变故把戚老汉也打倒了。嗷嗷叫的家良和戚老汉一起被送进了医院。 翠兰快生了，婆婆在家看着她和孩子们，二勇和艳红跟着去了医院。 淑红得到消息后，也哭着跟着大勇去了医院，其他人只能在家等消息。 淑红和大勇赶到医院的时候，家良已经躺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左手用白纱布包得像萝卜。 淑红的泪水“哗”地又出来了。艳红抱住姐姐，两个人抱头大哭。 “哭什么哭，哭有什么用！你俩再把家良吵醒怎么办”二勇胡子拉碴，不耐烦地说。 大勇把姐妹俩哄到病房外边。淑红：“翠兰呢在家谁陪着” 艳红擦擦泪，“娘在家陪着，也是一直在哭。眼睛都要哭瞎了。” 淑红皱眉：“娘也是，翠兰怀着孩子呢，这样不加节制地悲伤，影响孩子咋办。” 大勇安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哭也没用，家良的手指咋样，是全断了吗” 艳红含着泪比划着，“这样斜着切过去了，伤了三根指头，小拇指快没了，中指、无名指缺了一块。” 大勇暗暗松口气，还不是最坏的，这样的话日常生活不会受很大影响，只是，他是做木匠的...... 唉，看来要转行了。怪不得戚老汉上火。 “你爸那边谁在看着”大勇问起戚老汉。 “是二勇和大姐二姐在。爹还没醒过来。” 大勇心里咯噔一下，还没醒过来吗如果老爷子再出点事，这可比家良少了一根手指头大多了。 身为长子，父亲早逝，迫使大勇一夜之间断崖式成长起来。这个成长过程的痛苦只有他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家里缺了父亲的难。 淑红和艳红两个还在抽泣，大勇转身去寻二勇。 “家良这边有艳红看着就行，你去陪着你丈人，好好宽慰他，老人这么大年纪，就怕心气没了。我和淑红去看看翠兰，她快生了，淑红不放心，别再躺下一个，那就更麻烦了。” 戚家大姐急匆匆过来，“淑红、艳红，爹醒了！” 众人又一起呼啦啦赶去戚老汉的病房。 老爷子已经醒过来了，看样子没有什么大碍，手脚啥的都能动，也能说话。只是精神有些低落。 这个年纪，最怕中风，现在看来万幸是没有后遗症的。不过年纪大了，受此打击，医生还是开了点滴，补充点能量营养。 老爷子头脑清楚，看到大勇在，便开口嘱咐：“她大哥来了，家良没事，倒要看好翠兰，她还怀着孩子，千万不能悲伤过度了。”大勇忙应着。 出来病房，众人气氛低迷。二勇对大勇说：“你们去看看翠兰，这边不用担心，家良情绪稳定，医生这是看他疼才给他用了药让他睡觉歇歇。醒过来就没事了。只要老爷子没事就行了。” 大勇和淑红赶到戚家，却看见翠花和光景在。 翠兰躺在炕上，一声高一声低地嚎着。她婆婆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炕墙，一点动静没有。 大勇一看她这副样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嚎什么嚎！你男人没死呢！” 平地一声吼，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翠兰闭上她的大嘴，直愣愣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大哥。 “你俩来了”看到翠花和光景来了，大勇稍稍放心。她俩先想到了翠兰和孩子。 翠花朝大哥点点头，大姐本来不哭了，她这一来，又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就嚎上了。翠花寻思让她嚎几嗓子泄泄火，没想到才开始嚎大哥就来了。来的真不是时候。或者说，翠兰嚎的不是时候。 翠兰在娘家当姑娘时，大哥就经常吼她，她也怕大哥。没想到结婚这么多年没人吼她，终于又听到了熟悉的吼声。 神奇的是，大哥这一吼，翠兰顿时觉得耳清目明的，头脑也不再混沌了。 大勇跟众人说：“家良没事了，指头缺了一块，但不影响生活，就是难看点，血也止住了，现在睡得好好的。老爷子也没有大碍，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咱得知足。” 家良娘轻声抽泣着。 翠花坐到炕上，“大娘，你放宽心，照顾好自己和翠兰，还有翠兰肚子里的小孙孙。没有什么大事。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扛着，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