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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花这段时间有点心不在焉，经常自己坐在小卖部里发呆，没有人的时候可以一个人呆呆地坐上很长时间，小卖部里来顾客了也是蔫蔫的样子。 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状态的，大概是从小龙小虎上大学了以后吧。 翠花坐在小卖部里，看着路对面的大柳树，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刚嫁到郝家来的场景。 那时候爹娘还在，光明光芒光彩也还在家里，一大家子闹闹嚷嚷的一群人，每天为了吃饱饭忙忙碌碌。后来爹娘都走了，光明走了，小龙小虎来了。又后来，光芒和光彩也走了。 翠花嫁到这个家里，很快就有了小龙，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是忙着家务顾着孩子，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好像忽然间，孩子就离开自己上大学去了。 生命好像少了一半，被孩子们都带走了。 之前忙忙碌碌，洗衣做饭、收拾家务，都是为了孩子，现在孩子不在身边，感觉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恍恍惚惚的。 家还是那个家，家务还是那些家务，就因为身边少了小龙小虎的陪伴，翠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光景也看出了翠花的状态不对，便往家里跑得勤了些，回来陪陪翠花。 一星期回来了三趟，翠花就烦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 光景觉得很奇怪，“我回来当然是陪你啊，孩子又没有在家。” “孩子没在家，你回来干什么我又不想你。” 光景啧啧有声，“你看你这话说的，怎么比我说话还难听。” 翠花白了他一眼，“还不是跟你学的。” 翠花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烦人。他不回来我就可以随便做点儿吃的，糊弄糊弄一天就过去了。他回来还得伺候他，还要给他洗衣服，还要给他做饭。 看着他走过来走过去也怪烦人。 光景看着翠花朝自己翻白眼，觉得她的状态确实不大对头，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 “我这几天休班，我看着小卖部，你去张家庄找淑红说话吧。”光景知道翠花最好的朋友就是淑红嫂子，每当翠花心情不好，状态不对的时候，去跟淑红嫂子说几句话，回来也就行了。 翠花在家看着光景实在碍眼，就拍拍屁股准备去张家庄，好久没见老娘了，正好去看看娘，顺便看看嫂子。 之前孩子们在家，一心想着伺候孩子，张家庄去得少，现在有光景在家里看着店，有时间多往张家庄跑跑，也算给自己放假了。 现在翠花出行可拉风了。 不再是靠两条腿或者是自行车，而是有了电动三轮车。 这几年村里流行电动三轮车，农户们开着这种车，在乡间小路上运菜送菜都方便，走个近点的路，去镇上走个亲戚什么的，开着这车也方便。 前边儿驾驶座可以坐两个人，后面还有一个大斗篷，可以装很多的菜，当然也可以装很多的人。 翠花给娘拾掇了些吃的喝的，还有新做的两件棉裤和棉衣，高高兴兴地开着她的电动三轮车去张家庄走娘家了。 娇小瘦弱的翠花，双臂张开，紧紧地攥着电动三轮车的两个把手，钥匙一转，车子就奔腾起来。 风有点凉，可翠花心里热乎乎的，走娘家去咯！ 现在的翠花，感觉自己再也不是那只畏畏缩缩的鹌鹑，而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雄鹰一般的翠花来到了张家庄娘家，一进大门就开始嚷嚷，“淑红、淑红，你在家吗” 淑红当然在家。 刚把大棚拉起来，淑红这会儿刚到家，帮着翠花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从三轮车上拿下来。 “娘在家吗” “在啊，娘这段时间精神不济，天冷了也不愿意出去，整天缩在屋里，你去劝劝他，今天天气好，来院子里晒晒太阳。” 翠花点头应是。 大勇娘这两年越发地畏冷怕累，总是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屋里。才70岁的老太太，看着连人家80岁的都不如。 从上一次跌倒骨折，大勇娘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病人，行事动作越发得小心。 翠花觉得娘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明明身上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老觉得自己身上有病，没劲儿，也不爱动弹。 就像大勇说的，“老把自己当病人，慢慢地真像个病人了。” “娘啊，我来看你了。”翠花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拿到炕上，娘在炕上躺着，听到翠花的声音挣扎着坐起来，一脸茫然。 翠花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娘这个样子，让翠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婆婆。刘秀芳当年也是这样躺在炕头上，人事不知。突然有一天不想吃不想喝，慢慢地就不行了。 翠花甩甩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把娘扶起来，“娘啊，今天天气好，有大太阳。我和嫂子把你扶到外面去，给你洗洗头、洗洗脚行不” 大勇娘自从身上不舒服就懒得动，也懒得讲卫生了，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利索又干净，渐渐地身上也有了老人味儿。 说是老人味儿，实际上就是不洗头、不讲卫生的缘故。大勇娘怕麻烦自己儿媳妇，都是等翠兰或者翠花回娘家的时候，才同意洗头。 照她自己的话说，养闺女是为了啥养闺女就是为了这时候，等老了有闺女伺候。 淑红和翠花撇嘴，“咱娘也太懒了，这才70多呢，就把自己过成了一个90岁的老太太。” “我娘的婆婆当年90多，快100岁了，还帮着家里看孩子呢，小脚老太太整天不着家，带着孩子在村里疯跑。最后无病无灾地活到了100岁，倒是个长寿的。要说老人就得多动才能多吃，多吃才能长寿，可是咱娘，唉......” 翠花也很无奈，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 “你奶奶倒是勤快，我婆婆当年可是在炕上不下炕的。” 翠花的婆婆刘秀芳那样的人也是少见。 “可不是说嘛，所以说我奶奶活了一百岁，你婆婆才活了多少岁，有60吗” 翠花想想也是，婆婆去世的时候刚过50，已经是个老太太了，那岂不是活了别人一辈子一半的时间。 翠花掰着指头一算，不合算啊不合算，立马觉得应该马上把娘从屋里扛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