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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门口的梧桐树叶被晒得打卷，张嘉豪捏着口袋里仅有的 1.2 万现金，望着村委会公告栏上 “邻村李老板出价 1.5 万” 的补充通知，指节泛白。村干部王主任蹲在台阶上抽旱烟，烟锅子敲得石头砰砰响：“嘉豪啊，不是叔不帮你，人家多掏 3000 块，村里能修两条排水沟呢。”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议论纷纷，有人扯着嗓子喊：“小娃娃家办厂不容易，但李老板是正经生意人，出价实在啊！” 张嘉豪没接话，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抱着孩子、眼神落寞的妇女 —— 那是前两年镇办纺织厂 “买断工龄” 的下岗职工，之前招工启事贴出去时，她们偷偷来问过，又怕自己手脚慢被嫌弃，没敢报名。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张嘉豪蹲到王主任身边，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王叔，我不跟他比出价，但我能给村里办件实事。” 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他飞快写下几行字：“本人张嘉豪，自愿以 1.2 万元受让城郊地块，承诺：1. 优先录用本村 10 名下岗职工（附名单空白栏）；2. 工人月薪不低于 300 元，包午餐；3. 工厂盈利后，赞助村里小学添置课桌椅。” 王主任眯眼瞅着笔记，旱烟杆停在嘴边：“你说的是真的那些‘买断工龄’的娘们儿，手笨得很，能干活”“怎么不能” 张嘉豪立刻接口，从口袋里摸出之前招工时收集的 “买断工龄” 证明复印件 —— 那是 3 个本村妇女偷偷塞给他的，想留个机会，“她们在纺织厂练过手上功夫，印刷包装比年轻人细心，我还编了操作口诀，保证三天上手。” 他指着笔记本上的空白栏：“王叔，你帮我统计本村下岗职工名单，只要愿意来，我明天就用自行车接她们去厂里培训，住得远的，早晚都接送。” 话音刚落，人群里的张桂兰阿姨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带着颤：“嘉豪，你真要雇我们我‘买断’后在家闲了大半年，男人在外打工，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张阿姨，我这就给你登记。” 张嘉豪立刻在名单栏写下她的名字，钢笔水不小心洇了个点，他划掉重写，字迹依旧工整。陆续又有 5 个妇女报名，王主任看着眼前的场景，烟锅子在鞋底蹭了蹭：“行，你这孩子有心了。村里要的不只是钱，是让大伙儿有活干。” 当天下午，张嘉豪跟着王主任去供销社见证，手写正式的《土地转让与就业承诺协议》。供销社主任搬来八仙桌，倒上搪瓷缸装的茶水，看着张嘉豪用钢笔逐字逐句核对条款，忍不住夸：“这孩子比成年老板还稳重，协议写得明明白白，连‘优先录用下岗职工’都写进补充条款了。” 王主任用红泥按了手印，张嘉豪跟着签字，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供销社里格外清晰。“1.2 万，成交。” 王主任把协议折好递给张嘉豪，“地你明天就能用，村里帮你协调边界问题，那些下岗女工，我今晚就通知到位。” 走出供销社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张嘉豪推着自行车，车筐里放着协议和刚买的两包红塔山 —— 准备送给施工队的师傅。路过村头晒谷场，看到几个报名的妇女正在收拾东西，张桂兰阿姨手里拿着皱巴巴的 “买断工龄” 证明，眼里有了光：“嘉豪，明天我们准点到，保证好好干！” 第二天一早，张嘉豪带着 jy 小组的王虎、刘峰，骑着自行车组成接送队，挨家挨户接下岗女工。王虎的二八大杠载着两个人，车铃叮铃作响，引得村民驻足围观。到了印刷厂，张嘉豪先带她们参观车间，指着胶印机说：“这机器不难，就像你们以前踩缝纫机，掌握节奏就行。” 他拿出油印机印的《操作口诀》，分发给每个人：“今天先学认图案，明天上机实操，老工人带新工人，学会了立刻上岗，月薪 300 块，午餐管饱。” 妇女们捧着油印的口诀，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油墨印刷的字迹，张桂兰阿姨抹了抹眼角：“嘉豪，你真是救了我们一家，以后我们听你指挥，绝不偷懒。” 当天下午，张嘉豪带着王虎去地块丈量，用绳子和竹竿标记边界。王虎踩着自行车，后座绑着卷尺和木桩，兴奋地说：“豪哥，这地靠近规划公路，以后盖了仓库，拉货都方便，咱们这是提前占了黄金地段啊！” 张嘉豪笑着点头，心里盘算着：等仓库建好，印刷厂的产能还能再扩一倍，加上域名的收入，明年就能攒够买更大地块的钱。 正忙着标记边界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路边，下来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公文包，径直走到张嘉豪面前：“你就是张嘉豪” 男人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口袋里露出半截大哥大的天线。 张嘉豪停下手里的活，警惕地看着他：“我是，你有什么事” 中年男人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 上面印着 “镇办企业顾问 赵天成”。“这地块我也感兴趣，” 赵天成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语气带着威胁，“你开个价，转给我。年轻人，见好就收，别挡了不该挡的路。” 夕阳的余晖照在赵天成的西装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张嘉豪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又看了看身后正在帮忙插木桩的王虎，以及不远处印刷厂方向传来的机器轰鸣声，缓缓摇了摇头：“赵老板，地块已经签了转让协议，合法合规，不能转让。” 赵天成脸色一沉，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现金，拍在张嘉豪面前的石头上：“这里是 2 万，比你花的多 8000，够你再买一块地了。” 现金散落的瞬间，几张 10 元纸币被风吹起，飘到刚插好的竹竿旁。张嘉豪弯腰捡起纸币，整齐地放回赵天成手里：“钱我不要，这地我要定了。” “好，好得很。” 赵天成收回现金，眼神阴鸷，“年轻人，别太狂，在这镇上，不是光有协议就行的。” 说完，他转身坐上桑塔纳，汽车尾气扬起一阵尘土，呛得王虎咳嗽了两声。“豪哥，这赵老板看着不好惹，他会不会找咱们麻烦” 王虎担忧地问。 张嘉豪望着汽车远去的方向，握紧了手里的土地转让协议，上面的钢笔字迹和红泥手印在夕阳下格外清晰。“怕什么” 他语气坚定，“咱们按规矩办事，有村里和工人作证，他掀不起风浪。” 但心里却警铃大作 —— 这个赵老板来者不善，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当天晚上，张嘉豪把协议锁进家里的木柜，又给舅舅打了电话，让他多留意镇里的风声。躺在床上，他想着白天赵天成的威胁，又想着明天就要开工建仓库，还有 10 名下岗女工等着上班，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自行车铃铛声从远处传来，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像是时代的脚步，既急促又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