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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棉布，沉沉压在乡镇印刷厂的红砖墙头上。胶印机的轰鸣声刚歇，二十几个工人便攥着沾了油墨的手套，扎堆聚在厂房门口的老槐树下，阴影里的脸一半沉在夜色里，一半被值班室透出的昏黄灯光映得发僵。领头的老周是厂里工龄最长的印刷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涨薪 20%” 的诉求，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小张老板，不是我们故意为难，这连着半个月两班倒，每晚就多 5 块补贴，家里老婆孩子等着养活，实在撑不下去了！” 张嘉豪刚从邻县送货回来，身上还带着长途汽车的尘土味。他没急着开口，先让父亲搬来一摞木凳，又从供销社买来的铁皮桶里倒出凉茶，递到每个工人手里：“周叔，各位师傅，这阵子订单多，让大家受累了，我心里清楚。” 他指尖划过冰凉的凉茶桶，桶壁印着 “供销社专供” 的红色字样，“我刚核了上个月的账本，厂里纯利润 3 万 2，这里面有一半是各位熬夜干出来的。” 他转身走进值班室，抱出一个牛皮纸账本，哗啦啦翻到标注 “工资支出” 的那一页，借着灯光念道：“咱们现在基本工资每月 450，夜班补贴 5 块 / 天，全勤奖 30 块。周边镇上的印刷厂，基本工资 420，夜班补贴 8 块，没有全勤奖。” 他把账本递到老周手里，“我知道大家觉得夜班熬人，所以我提议，夜班补贴涨到 10 块 / 天，全勤奖提到 50 块，另外新增工龄补贴 —— 干满 1 年每月多加 50，满 2 年加 100，上不封顶。” 人群里起了一阵小声的骚动，有年轻工人悄悄拽了拽老周的衣角。张嘉豪继续说道：“再过半个月，新的胶印机就到了，厂房也会加建两间操作间，到时候实行轮班制，每人每月夜班不超过 12 天，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连轴转。”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手写的厂房扩建图纸，“这是我跟施工队谈好的方案，用的是食品包装订单赚的 3 万块，以后大家干活的地方更宽敞，机器也更省力。” 老周摩挲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又看了看图纸上红笔圈出的新操作间，紧绷的脸慢慢松弛下来：“小张老板，你要是早这么说，我们也不会闹这一出。” 他把手里的诉求纸条揉成一团，“15% 的涨薪，再加工龄补贴，我们同意！” 工人们纷纷点头，有人笑着说：“跟着小张老板干，心里踏实！” 张嘉豪趁机补充：“以后大家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或者我爸说，不用藏着掖着，咱们厂就像一家人。” 化解完罢工危机，第二天一早，施工队便带着铁锹、红砖和水泥桶进驻了印刷厂后院。父亲主动联系了镇上的建筑队，老匠人用墨斗在地上弹线，学徒们搬着红砖码成整齐的垛子，空气中弥漫着水泥和泥土的混合气味。张嘉豪趁着课间操的空隙赶回厂里，看着工人们正在给新操作间砌墙，墙角堆着刚运来的新胶印机包装箱，上面印着 “上海印刷机械总厂” 的字样，心里盘算着等机器安装好，产能至少能提升一倍。 周末的学习交流会在镇中学的会议室举行，墙上贴着油印的海报，上面用钢笔写着 “jy 小组学习经验分享会”，落款是张嘉豪的名字。来自周边三所中学的学霸坐满了长条木桌，陈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手里攥着一本笔记，轮到她发言时，脸颊微微泛红：“以前我数学总拖后腿，是张嘉豪的资料里标注了易错点，还教我用错题本归纳，这次期中考试，我数学考了 92 分。” 她抬起头，目光刚好撞上张嘉豪的视线，连忙低下头，声音却更清晰了：“还有小组里的讨论，大家互相讲题，比自己埋头学有效多了，谢谢张嘉豪创建这个小组，也谢谢大家的帮助。”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在一起”，会议室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陈雪的脸瞬间红透，捏着笔记的手指都泛了白。张嘉豪站起身，挠了挠头，笑着说：“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以后咱们还要把资料做得更好，帮助更多人进步。” 他刻意避开陈雪的目光，却没错过她嘴角偷偷扬起的笑意。 交流会结束后，张嘉豪送陈雪回家，两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边的野草带着露水的湿气。陈雪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他：“这是我整理的英语易错短语，你看看能不能加到资料里。” 纸上的字迹娟秀，还用红笔圈出了重点，张嘉豪接过纸，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 回到厂里时，父亲正拿着一张报纸跟施工队老板聊天，报纸上印着 f4 的大幅照片，标题写着 “《流星花园》风靡全国”。几个年轻工人围在旁边，手里拿着从镇上小卖部买来的盗版海报，议论着 “道明寺好帅”“杉菜真勇敢”。张嘉豪看着海报上印着的明星头像，突然眼睛一亮 ——2000 年正是明星周边最火爆的时候，f4 的贴纸、明信片肯定不愁卖。但他随即想到，印刷贴纸需要优质的铜版纸，而乡镇里根本买不到，这让他刚燃起的商机想法又凉了半截。 当晚，新的胶印机顺利运到厂里，工人们自发留下来帮忙卸货，老周拍着张嘉豪的肩膀说：“小张老板，你放心，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干，把新机器用出效益来！” 张嘉豪看着灯火通明的厂房，新砌的砖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两台胶印机并排摆放，像是随时准备出征的战士。他知道，厂房扩建只是实业扩张的第一步，而那个隐藏在明星海报背后的商机，或许会成为下一个盈利的突破口 —— 只要能找到靠谱的铜版纸货源。 夜色渐深，印刷厂的灯光依旧亮着，工人们在新操作间里熟悉着机器，父亲在核对扩建的账目，张嘉豪则在笔记本上写下 “铜版纸采购” 几个大字，旁边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他不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货源问题，将会引出一连串跨越市县的寻找与博弈，而这场关于明星周边的生意，也将让他的事业版图，延伸到更广阔的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