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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魂丹”的药效如同甘霖，持续滋养着辛诚千疮百孔的身体与精神。地窖中不见天日，时间在沈青棠焦灼的守护与辛诚深沉的定境中悄然流逝。当第三颗丹药的最后一丝药力被辛诚彻底吸收炼化后，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不再是以往的清澈深邃，而是如同两口古井，映不出丝毫波澜，却仿佛能倒映出世间一切虚妄。一种难以言喻的、洞彻本质的气质，自然而然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青棠……”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 “辛诚！你醒了！”沈青棠一直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度。“感觉怎么样丹药有效吗” 辛诚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沈青棠包扎着的右臂和依旧苍白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冰冷杀意，但很快被更深的理智覆盖。“辛苦你了……我没事了，至少……暂时无碍。” 他尝试运转内力，发现体内那危险的内景平衡在丹药的稳固下，已然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 极其脆弱的循环。掌毒与蛊毒被约束在特定的经脉路径中，相互制衡，反而不再肆意破坏。而更重要的变化，发生在精神层面。 他闭上眼，细细体会着“无想心域”突破至「洞虚」之境后的玄妙。 他无需刻意推演，便能清晰地“感知”到地窖外数十丈范围内，几只老鼠在管道中穿梭的轨迹，更远处巡街兵士那带着疲惫与麻木的情绪底色，甚至能模糊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因大规模搜捕而产生的城市级“焦虑场”。 当他看向沈青棠时，不仅能感受到她的欣喜与担忧，更能隐约“看”到她体内那盘踞的、与自身同源的蛊毒，其能量流动的细微模式，以及它与远方某个充满恶意的意志之间，那根无形却坚韧的“连接线”。 “洞虚”，洞彻虚妄，直指本源。这不仅仅是看穿谎言，更是对能量、联系、情绪乃至事物发展内在逻辑的深刻洞察。 “我们现在情况如何”辛诚问道，声音平静，开始迅速接管局面。 沈青棠立刻将之前潜入皇史宬、炼制丹药、遭遇赵靖和影卫、以及渡难禅师出手相救并赠药的事情，简洁清晰地叙述了一遍，同时将曹焱提供的地图信息、赵靖提及的“影卫”、以及渡难禅师留下的字迹都告知了他。 辛诚静静听着，大脑在「洞虚」状态下高速运转，将所有信息碎片拼接、分析。 “渡难大师……此恩必报。”他低语一句，随即眼神锐利起来，“‘缉察司’、‘影卫’、冯保、王振……还有那个留下‘速取’记号的神秘人……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青棠，你体内的‘同心蛊’，此刻感受如何” 沈青棠仔细感应了一下，蹙眉道：“服下丹药后，那股蚀骨的冰寒刺痛感减轻了很多，但……与远方那恶意的连接，似乎……更加清晰了。尤其是在我情绪波动，或者……想到你的时候。” 她脸上微微一红。 辛诚眼中精光一闪：“更加清晰果然如此！” 他坐直身体，尽管虚弱，气势却如同出鞘的利剑：“‘同心蛊’的本质，是一种基于心神和能量共鸣的远程操控与感应术。下蛊者通过母蛊，可以感知子蛊宿主的的状态、位置，甚至一定程度上影响其情绪。我之前引蛊毒入体，构筑内景平衡，无意中成为了一个‘异常节点’，干扰了这种单向操控。而定魂丹稳固了你我的状态，尤其是稳定了我这个‘异常节点’，使得这种连接在排除了伤势和混乱的干扰后，反而呈现出更‘纯净’的共鸣状态。” 他看向沈青棠，目光灼灼：“既然连接更加清晰，那么，我们能否……反向利用这条连接” “反向利用”沈青棠一怔。 “没错！”辛诚语气肯定，“就像顺着蛛丝可以找到蜘蛛。这条连接，不仅是下蛊者监控我们的通道，也可能……成为我们反向锁定他/她的路标！”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构想！主动去感知甚至触碰那恶意的源头，很可能立刻引来对方更猛烈的反击，或者暴露自身位置。 “但这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主动出击点。”辛诚冷静地分析，“我们不能永远被动躲藏。必须找到‘空心人’的核心成员，获取更多情报，才能打破僵局，洗刷冤屈。这个下蛊者，很可能就是‘空心人’的重要成员，甚至……可能与玉玺案直接相关。” 沈青棠明白了他的意图，尽管心中忐忑，但看到辛诚那洞彻而坚定的目光，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该怎么做” 计划风险极高，需要两人完美的配合。 辛诚让沈青棠盘膝坐下，放松心神，尽量去回忆、去放大那种与远方恶意连接的感觉。而他，则坐在她对面，伸出双手，轻轻抵住她的掌心。 他闭上双眼，「洞虚」之境全力展开。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宏观推演，而是将全部精神感知，沿着沈青棠体内那条无形的“蛊毒连接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逆向追溯！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他必须屏蔽掉沈青棠自身情绪和能量波动的干扰，精准地捕捉那丝属于远方母蛊的、独特的、充满掌控欲和恶意的频率。 地窖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沈青棠紧闭双眼，努力维持着心神的空灵，将那条冰冷的“线”清晰地呈现在感知中。她能感觉到辛诚的精神力，如同温暖而坚韧的丝线，缠绕上那条冰冷的“线”，开始缓缓地、坚定地向上游追溯。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那恶意如同灯塔般遥远而模糊。随着辛诚精神力的深入，黑暗中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光影和杂乱的回响——那是无数被“空心人”掌控或影响的生命，散发出的恐惧、贪婪、背叛等负面情绪的集合，如同污浊的河流。 辛诚紧守灵台清明，不受这些杂音干扰，牢牢锁定着那最核心的恶意源头。 追溯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那远方的意志似乎察觉到了异常，连接线猛地绷紧，一股更加冰冷、更具侵蚀性的意志顺着连接线反冲而来，试图震散辛诚的精神探针，甚至直接摧毁沈青棠的心神！ “哼！”辛诚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但他抵住沈青棠手掌的力道骤然加重，磅礴的精神力如同磐石般稳住阵脚，硬生生顶住了这股反冲！「洞虚」之境对本质的洞察，让他看穿了这股反冲力量的运行模式，并非不可抵御。 沈青棠也感受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寒冲击，但她对辛诚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自身坚韧的意志，让她咬牙坚持了下来。 拉锯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某一刻，辛诚的精神探针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场景：一个装饰奢华却透着阴冷气息的房间，一个穿着暗红色飞鱼服、背影挺拔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他，其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那母蛊的恶意意志，高度同源！而在那男子身侧的桌案上，摆放着几份卷宗，最上面一份的封面，隐约可见“北镇抚司”的字样！ 锦衣卫！而且是北镇抚司的高层！ 就在辛诚即将看清对方面容，甚至想进一步感知其具体身份和位置时—— 那男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虽然隔着无尽的时空与精神连接，辛诚依然感觉到了一双冰冷、锐利、充满惊疑与杀意的眼睛，仿佛穿透了虚空，与他遥遥对视！ “噗——” 辛诚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精神探针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切断、震碎！剧烈的反噬让他头脑一阵剧痛，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辛诚！”沈青棠惊呼，连忙扶住他。 “没事……”辛诚喘息着，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与冰冷的光芒，“找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一个身居高位、身穿暗红飞鱼服的男人……他就是下蛊者，或者说，是母蛊的直接掌控者！” 虽然未能锁定具体身份和位置，但范围已经极大地缩小了！锦衣卫北镇抚司，那是负责诏狱、侦缉、刑狱的实权部门，其高层被“空心人”渗透，难怪他们能如此轻易地栽赃陷害，调动资源！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沈青棠问道，虽然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目标的决然。 辛诚平复着翻涌的气血，冷静地道：“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反向探查，必然会有所行动。要么加强搜捕，要么……可能会试图转移或销毁证据。我们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抓住这个机会！” 他看向沈青棠，眼神锐利如刀：“目标，锦衣卫北镇抚司高层，暗红飞鱼服男子。我们需要更精确的身份……或许，曹焱那里，会有线索。” 反向利用蛊毒连接，他们终于在这无间的黑暗中，捕捉到了第一缕清晰指向敌人的曙光。危机随之而来，但主动权的天平，已经开始微微倾斜。信念之诚，化作了刺向敌人心脏的无形利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