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西山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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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将西山连绵的轮廓晕染得愈发深沉。皇陵区域在夜间寂静得可怕，唯有风穿过松林的呜咽，如同守陵兵士无声的叹息。两道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正沿着崎岖难辨的小路，向着辛诚推断出的、可能产出赤绛泥的方位潜行。 沈青棠在前引路，她步履轻盈，落地无声，仿佛林间灵巧的狸猫。得益于“金石之约”带来的初步信任，她动用了自己暗中经营的一些渠道，弄到了两套便于夜行的衣物和一些必要的工具。辛诚紧随其后，他虽不谙轻功，但凭借“无想心域”对环境的超强感知和推演，总能精准地踏在稳固的石块或坚实的土地上，最大限度地减少声响，动作虽显生涩，却意外地有效。 两人之间交流甚少，仅以简单的手势沟通。沈青棠负责警戒与探路，辛诚则不断在脑海中校准方向，将白日里从档案中记下的西山地形图与现实中的地貌一一对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一种特有的、属于皇家陵寝的肃穆气息。 “前面。”辛诚压低声音，指向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山壁。根据他的推算和之前观察到的植被异常，赤绛泥最可能存在的矿脉就在这附近。 沈青棠点头，示意辛诚留在原地隐蔽，自己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她拔出短刃，小心地拨开层层藤蔓，动作轻缓，避免发出任何枝叶摩擦的声响。片刻后，她回头，对辛诚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辛诚快步上前，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藤蔓之后，赫然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向下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的土腥气混合着某种……类似硫磺的微弱气味从中逸散出来。洞口边缘的泥土，在夜色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暗红色。 “就是这里。”辛诚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指尖传来熟悉的细腻触感，与老宦官鞋底残留的赤绛泥一般无二。 沈青棠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或守卫后，低声道：“我先进，你跟紧。” 通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十余步，脚下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粗糙台阶，空间也逐渐开阔。沈青棠从怀中取出一个制作精巧的皮囊，倒出些许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萤石粉末抹在掌心，既提供了有限的照明，又远比火折子隐蔽。 洞内潮湿阴冷，壁上渗着水珠。又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显然是天然形成后又经人工拓宽的洞窟出现在眼前。 洞窟中央散乱地堆放着一些开采工具和箩筐，里面正是大量的赤绛泥。但吸引两人目光的，却是角落处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那里地面焦黑，散落着一些明显非自然形成的、燃烧残留的碎屑，空气中那股硫磺味在此处也变得浓烈起来。 辛诚快步上前，捡起几块焦黑碎屑，凑近鼻尖仔细嗅闻，又用手指碾开观察。 “是火药残渣。”他语气肯定，眼神锐利起来，“而且提纯工艺相当高，绝非民间土制，甚至比兵部辖下一些匠作监的配方更为精炼。” 果然！赤绛泥与火药，在这里交汇了！老宦官的死，绝对与此地进行的隐秘勾当有关！ 沈青棠则在检查洞壁，她伸出带着薄茧的指尖，拂过一处看似天然的岩石纹路，忽然动作一顿。“辛诚，你看这里。” 辛诚闻声靠近。在沈青棠指尖所指之处，岩石上刻着一些极其模糊、古老的图案，线条简洁而抽象，仿佛漫天的星辰被以某种奇特的方式连接起来，构成了一幅残缺的星图。这星图的绘制风格，与他记忆中那页缺失的火药配方附图角落的标记，隐隐有种同源的感觉。 “这星图…不像是近人所刻。”辛诚凝神观察，试图将图案记下。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解析这星图含义的瞬间，沈青棠不经意间侧头看向他，却讶然发现，在萤石粉末微弱的光芒映照下，辛诚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眼眸，瞳孔边缘竟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仿佛有流光在其中暗自运转。 这异象一闪而逝，快得让沈青棠几乎以为是光影错觉。但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位看似文弱的档案员，身上似乎藏着比她想象中更深的秘密。 “此地不宜久留。”辛诚将星图牢牢印入脑海后，低声道，“找到关键证据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沈青棠压下心中的惊疑，点了点头。两人迅速沿原路退出矿洞，小心地将藤蔓恢复原状，抹去他们来过的痕迹，随即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西山的沉沉夜色之中。 回程的路上，气氛比来时凝重了许多。赤绛泥矿洞中的发现，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却也预示着更深的阴谋。那精炼的火药残渣，那古老的星图标记，都指向一个组织严密、图谋甚大的幕后黑手。 “接下来，关键可能还在皇史宬。”临近分别的街角，辛诚停下脚步，对沈青棠说道，“那页缺失的附图，必须找到。我怀疑，老宦官可能将它藏在了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沈青棠看着他，夜色中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充满了破解谜团的决心。她点了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用。”辛诚摇头，“皇史宬内部，我来想办法。你自己也务必小心，追查你身份的人，或许与这件事也有关联。” 这是合作以来，他首次明确表达对沈青棠处境的关切。沈青棠微微一怔，随即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放心，我自有分寸。” 两人在夜色中分开，各自融入不同的方向。辛诚返回皇史宬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档案库，而沈青棠则再次隐入京城的市井烟火之中，继续她自己的调查。 西山之行，如同在黑暗的幕布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透露出其后隐藏的冰山一角。而更多的秘密，还等待着他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