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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前的屋檐下，小燕子已经换上了新羽，青石台阶上的苔痕绿意渐浓。 悬挂在小竹亭上的铜铃被春风撞得“叮叮当当”响了整月，待山腰的京桃结出了新果，漆木山前些年栽种的粉白芍药花开始凋落。 孟无忧才惊觉她竟然不经意间，已在云居阁住了两月余。 后院儿菜地旁的石榴花正攒着劲儿地红，兴许丰收时能得好几筐的咧嘴石榴。 孟无忧手腕轻旋，陌刀沉重的刀身带起一阵劲风，卷得院外的芍药花瓣簌簌飘落。她足尖点地，身形如檐燕般掠出檐下，裙裾在青石台阶上的苔痕表面扫过。 其形其意，竟有些李相夷独创轻功“婆娑步”的影子。 转身时刀背擦过廊柱，发出沉闷的嗡鸣，惊得竹亭里的铜铃又急响几声。刀刃裹着内劲劈开穿堂风，将漫卷的芍药落瓣劈成细碎的粉雪，她忽然矮身，陌刀贴着地面划出半弧，带起的尘土与飘落的花瓣在阳光下翻涌成浪。 “我珍藏的这把陌刀以精铁炼制，削铁如泥，长六尺，重三十九斤，当时她选这把沉烟时，我可捏了不少汗。 但如今看来，小孟作为女子，能将陌刀使得这般刚柔并济，属实是世间罕有。”芩婆呷了口茶，言语间满是赞赏。 漆木山也连连点头，想到他才开始教她时，因为完全打破她原有的且错误的方式方法，所以身心要遭受的痛苦是翻几番的增长。 “小孟虽在武学一道没有什么天赋，但是这股不服输，敢拼命的气劲着实令老夫佩服，不过她将剑谱运用于刀道，还用得如此游刃有余，倒是在老夫意料之外了。” 闻言，李相夷收回目光，将白子落入阵心，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天翻地覆——本已成死局的白子，一步之后起死回生。 “孟姑娘出人意料之处，可不止于此。这陌刀之重，莫说挥舞，就是成年男子一直拿在手中，也未必可以坚持一个时辰。 可孟姑娘硬生以内力托举，从一刻钟到如今能坚持到一个半时辰，既练身法，又煅内力，还磨心性，相夷有时，真的是自愧不如。” “啪——”黑子落盘，白子又死伤一片。 漆木山挑眉嘲讽道：“呵——你确实该自叹不如，小孟一个姑娘家都看得比你开，你啊，就适合和无了坐一起。” 芩婆若有其事的附和，且顺手拿走了他手边点心盘里最后的桂花糖蒸栗糕。 言下之意：矫情！ 李相夷执子的手怔愣在半空，瞄了瞄漆木山和芩婆的脸色，实在不知他这段时间又做了何种令人不快之事。 脑仁泛起疼意，他想通后不由失笑。 他只是挣扎于在不合时中心底起了旖念，对孟姑娘的旖念。哪怕偶尔失神难过和纠结，也并非因为其他人或事，但是不曾想在师父师娘的眼里，他原来是这般优柔寡断，拎不清的人。 对他来说，最紧迫的是解毒，并且在外时赶走那些个意图霸巢的莺莺燕燕，然后向孟姑娘表白心意。 虽然也可能像师娘说的那样——孟姑娘看不上他。 这话若是曾经干干净净，意气风发的李相夷听了，定是要与师娘争论一二，再做些极其招摇的事情来博得姑娘关注，证明自己。可此刻是成熟的李相夷，是已经褪去浮华的李相夷。 他，实在做不出烧包之事。 至于其他人，他李相夷也并非冤大头，大傻子。欠他的，他会一一加倍讨回来。 突然，耳边刀锋铿锵的破空声如同雷鸣炸响，一股灼热的内息附着在长长的刀身上，隐约可见烈烈赤焰。 孟无忧猛的跃至院中，陌刀在她手中忽而如赤蛇出洞，直刺向虚空，忽而又如猛虎摆尾，刀影重重护住周身。 刀随心动，身随刀转。 院墙上的红色蔷薇花被刀风扫过，殷红的花瓣雨般泼洒，沾在她翻飞的衣袂上，如同溅了满身的霞光。 最后一式收势时，她单膝点地，陌刀斜指地面，刀刃上还沾着几片湿润的蔷薇花瓣，下一瞬，无风自燃化成一片红雾。 躲在李相夷衣袍下的小黄狗悄咪咪探出了头，歪着脑袋看她用布巾擦拭长柄上残留的汗渍。 漆木山抚掌大笑：“哈哈哈，好啊！刀式大开大合又不乏细腻精妙，小孟这刀法是又精进了。” “是啊，沉烟跟着你也是有了个好的归宿。”芩婆含笑点头。 孟无忧直起身，用布巾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脸上漾开一抹略带腼腆的笑，对着漆木山和芩婆勾唇笑道：“漆叔和芩婶谬赞了，我还有得练呢。” “你啊，就是太谦虚，就你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再练练，怕是天下再无敌手。 不过如此一来，你们二人南下之行，我和你漆叔也放心了，只是相夷这个不争气的，就要你多费心了。”芩婆递来一杯清茶。 “芩婶哪里话，我有现在这般成就，都多亏了您和漆叔对我尽心传授，还有……”孟无忧停顿一瞬，移眸看向某人攥紧的手指，笑道，“当然还有李师兄不辞辛苦的‘赐教’，而且若不是李师兄无法使用内力，这一路还不知道谁更费心些。” 闻声，一旁才被“排挤”过的李不争气相夷猛的抬眸，看向孟无忧的眼底流转着细碎的光，像揉了星子在里面，却又被一层极淡的沉意压着，不细看便只当是寻常的欣赏和赞许。 只因现在的他还不能让孟姑娘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望着那抹收势后仍带着薄汗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拽了拽衣袍，引得藏在他身侧的小黄狗不满的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小孟，你俩打算何时启程呢” 孟无忧瞥了眼少年，眉眼弯弯：“我已经安排好了，至于什么时候启程，这得看李师兄，他的身体什么时候允许，我们就什么时候出发。” 芩婆瞧着脖颈漫上粉意的少年，语气揶揄：“那相夷怎么看” 李相夷羞意上脑，轻咳一声：“我没问题，随时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