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秘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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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伦学堂演讲的余波，在南京城的知识界荡漾开来，如同石子入水后那一圈圈扩散的涟漪。楚云飞的名字，不再仅仅局限于青年学子的小圈子，开始进入更多有心人的视野。 这日午后，楚云飞婉拒了赵子明等人同游玄武湖的邀请，独自一人又来到了城南那家清静的“听雨轩”茶馆。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近期纷至沓来的关注，并思考下一步的动向。他依旧选了那个临窗的僻静位置，要了一壶清茶，望着窗外秦淮河的支流静静流淌，思绪却已飘向更远的地方。 茶馆里人不多，除了他，只有零星两三桌客人。其中一桌，坐着一位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此人相貌普通，并无甚突出之处，但坐姿挺拔，眼神沉静，自有一股不易察觉的沉稳气度。他独自品茶，面前摊开一份报纸，但目光却似乎并未聚焦在字句上，反而偶尔会状似无意地扫过楚云飞这边。 楚云飞敏锐地感觉到了这道目光，但他并未声张，依旧不动声色地品着茶，心中却已提起警惕。此人不像寻常茶客，那份沉稳，更像是经过大风大浪历练出来的。 果然，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中年人放下报纸，端起自己的茶杯，缓步走了过来，在楚云飞对面站定，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这位可是楚云飞楚公子” 楚云飞抬头，平静地看着对方：“阁下是” “鄙姓陈，单名一个瑜字。冒昧打扰，还望楚公子见谅。”中年人语气从容，不卑不亢，“日前偶闻公子在明伦学堂之高论，心向往之。今日恰巧在此遇见，按捺不住结识之心，故前来叨扰。” 陈瑜楚云飞脑海中迅速搜索，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他熟知的历史人物，似乎都没有这个名字的清晰印象。但对方提及明伦学堂的演讲，显然是有备而来。 “原来是陈先生。”楚云飞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请坐。些许浅见，能入先生法耳，是云飞的荣幸。” 陈瑜坦然落座，目光坦诚地看向楚云飞：“公子过谦了。那日之论，振聋发聩。尤以‘结构性革新’与对‘人’与‘组织’之重视，令陈某茅塞顿开，深感公子之见，远超同侪，直指根本。”他的赞赏听起来十分真诚，并非虚与委蛇的客套。 “陈先生谬赞了。”楚云飞谨慎应对，“不知先生从事何种事业似乎并非金陵人士”他试图探听对方的底细。 陈瑜微微一笑，避重就轻：“萍踪浪迹，无非是为生计奔波罢了。倒是楚公子，年少英才，胸怀经世之志，不知对未来，有何具体打算”他将话题巧妙地引回了楚云飞身上。 这是一个试探。楚云飞心知肚明，他略一沉吟，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云飞虽不才，亦不敢独善其身。唯有不断砥砺学识，观察时势，待机而动。至于具体路径，尚在摸索之中。”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志向，又未暴露具体意图。 陈瑜点了点头，似乎对楚云飞的谨慎颇为欣赏：“公子沉稳，实属难得。如今朝局晦暗，四方涌动，确需谋定而后动。不过，陈某冒昧问一句，公子认为，当下中国，是亟需一剂猛药，还是温补调理” 这个问题，看似寻常，实则尖锐，是在试探楚云飞对革命与改良的根本态度。 楚云飞看着陈瑜的眼睛，缓缓道：“病入膏肓之人，温补恐难挽狂澜，但猛药若用药不当，亦会加速其亡。关键在于，用药者是否深知病理，药方是否对症，且用药之后，是否有固本培元之策。”他再次用比喻巧妙地回答，既点明了清廷已不可恃，也强调了革命后建设的重要性。 陈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下，掩饰住内心的波动。这个年轻人，思路之清晰，见解之深刻，远超他的预期。他原本只是听闻南京出了个不凡的年轻人，特意前来观察，如今一见，却发现此人比传闻中更有内涵。 “公子之言，深得我心。”陈瑜放下茶杯，语气变得郑重了些，“天下大势，确非简单的非此即彼。不知公子近日可有闲暇陈某对棋道略有研究，听闻公子亦好此道，若蒙不弃，可否手谈一局，边下边聊” 下棋楚云飞心中一动。棋局如战场，亦是试探心性、志向的绝佳场合。这个陈瑜，邀请下棋，绝非消遣那么简单。 他微微一笑，应承下来：“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能与陈先生手谈，必能获益良多。” 两人约定明日此时，仍在此地弈棋。又闲谈几句后，陈瑜便起身告辞，飘然而去。 楚云飞望着陈瑜消失在茶馆门口的沉稳背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陈瑜……这个名字或许是化名，但此人谈吐不凡，气度内敛，绝非寻常商人或清客幕僚。他那种经过历练的沉稳，以及对时局深刻的关注，让楚云飞隐隐有所猜测。 “同盟会的重要人物么”楚云飞心中默念。在这个时间点，同盟会的势力正在南方不断渗透和发展，派出得力干将来南京这样的重镇活动，是完全可能的。 如果真是同盟会的人，那么这次接触，意义就非同一般了。这代表着他楚云飞，已经正式进入了这个时代最具颠覆性力量的眼帘。 “棋局上的天下……”楚云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也好，就让我看看，你这执棋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怀揣着怎样的棋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