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升暗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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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尽管崇祯已下令封锁消息，但皇帝遇刺、司礼监掌印太监护驾身亡这等惊天大事，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依旧迅速扩散至整个紫禁城，乃至朝堂。 恐慌、猜疑、各种流言在宫墙内外悄然滋生。 乾清宫正殿，常朝。 崇祯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苍白”与“疲惫”，但眼神扫过丹陛下的群臣时，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威仪。属于零的冷静内核，正逐渐与皇帝的身份融合。 魏忠贤站在百官前列，低眉顺眼，但微微紧绷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客氏则站在御座之侧不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戚。 “昨夜宫中之事，想必众卿已有耳闻。” 崇祯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带着一种压抑的“悲愤”，“宵小猖獗，竟敢潜入大内，意图行刺于朕！幸得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忠勇无双，舍身护驾，力战殉国！”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魏忠贤，后者立刻出班，跪倒在地，声音哽咽：“老奴监管不力，致使宫禁有失，惊扰圣驾，痛失栋梁，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一番唱念做打，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唏嘘与请罪之声。 崇祯抬手虚扶，语气“沉痛”：“魏公公不必过于自责，刺客武功高强，行事诡秘，防不胜防。王大伴之忠烈，天地可鉴！传朕旨意，追封王体乾为忠毅伯，赐谥‘忠烈’，以公爵之礼厚葬，其亲属厚加抚恤。”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应和。 追封太监为伯爵，并赐以“忠毅”这等美谥，可谓殊荣已极。 魏忠贤一党心中稍安，看来皇帝并未因此事迁怒，反而对“自己人”大加褒奖。 然而，崇祯话锋随即一转：“然，宫禁安全，关乎社稷根本，不可再有任何疏漏！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琏，昨夜护驾及时，指挥若定，奋勇追凶，功不可没！” 李若琏出列，单膝跪地：“臣份内之事，不敢言功！”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治国之道。” 崇祯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擢升李若琏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掌锦衣卫事，全权负责宫内宿卫与昨夜刺客行刺一案之缉查！望李卿不负朕望，整饬卫务，肃清奸佞，早日将凶徒绳之以法！”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锦衣卫都指挥使，这可是正三品的实权要职，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权柄极重！ 李若琏虽出身锦衣卫世家，能力不俗，但资历尚浅，此前不过一指挥佥事（正四品），如今竟被皇帝越级提拔，执掌整个锦衣卫！ 魏忠贤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与难以置信。 锦衣卫是他掌控京城、监视百官的重要力量之一，虽然现任指挥使田尔耕是他心腹，但皇帝此举，分明是要借“护驾有功”之名，强行往锦衣卫这颗心脏里钉入一颗钉子！ 李若琏此人，他知道，并非他阉党核心，甚至有些若即若离！ “陛下！”魏忠贤忍不住出声，“李佥事虽有功，然资历尚浅，骤然执掌锦衣卫，恐难以服众，且于卫所事务亦需熟悉过程。是否……” “魏公公！” 崇祯打断了他，目光平静地看向魏忠贤，那目光深处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压力，“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昨夜若非李卿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朕相信李卿之忠勇与能力。至于资历……呵呵，能护得朕之周全，便是最大的资历！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平静的语气，却蕴含着绝对的权威。 魏忠贤张了张嘴，看着皇帝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丹陛上下众多官员（尤其是那些非阉党官员）隐隐流露出的支持之意，他知道，此刻强行反对，不仅徒劳，反而会引人怀疑他阻挠追查“刺客”的用心。 他只能将满腹的憋屈与惊疑压下，低下头：“老奴……遵旨。” “臣，李若琏，谢陛下隆恩！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李若琏心中激荡，重重叩首。 他深知这个任命背后的风险与机遇，更感受到了皇帝那份沉甸甸的、超越常规的信任。 “退朝吧。” 崇祯摆了摆手，显得“精神不济”。 散朝后，百官各怀心思离去。魏忠贤一党聚在一起，低声议论，面色凝重。 皇帝这番举动，信号再明显不过——他要开始收回权柄了！而且是从至关重要的锦衣卫开始！ 乾清宫，西暖阁。 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李若琏被单独召见。 “李卿平身。” 崇祯此刻脸上已无朝堂上的“疲惫”，目光锐利如鹰，“可知朕为何擢升于你” 李若琏恭敬回答：“陛下隆恩，委以重任，命臣护卫宫禁，缉拿刺客。” “缉拿刺客” 崇祯轻轻哼了一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那刺客，或许存在，或许，早已‘远遁千里’，无处可寻了。” 李若琏心中一震，隐约捕捉到了皇帝话中的深意：“陛下的意思是……” 崇祯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李卿，朕要你做的，明面上，是追查那虚无缥缈的刺客，整肃宫禁。暗地里，朕要你动用锦衣卫一切力量，给朕盯紧一个人，以及他身边的所有党羽！” “请陛下明示！” “魏忠贤。” 崇祯吐出这三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凛冽的寒意，“还有崔呈秀、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这些名字，你应该不陌生。” 李若琏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 皇帝这是要对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动手了！ 而且如此直接，如此毫不掩饰！ “朕要你，暗中搜集他们结党营私、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僭越不轨的所有证据！事无巨细，越多越好，越扎实越好！” 崇祯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记住，是暗中进行！挑选绝对可靠的心腹，务必谨慎，绝不能打草惊蛇！你可能做到” 李若琏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这是无比的信任，也是天大的干系！他再次跪倒，以头触地，声音斩钉截铁：“臣，李若琏，愿以此身家性命担保，必为陛下办好此事！纵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好！”崇祯扶起他，“记住，你的背后是朕。放手去做，但有进展，随时密报于朕。宫内的安全，朕之性命，亦托付于你了。” “臣，遵旨！” 李若琏退下后，崇祯独自站在暖阁中，眼神幽深。 将李若琏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 明升其官，赋予其追查“刺客”的正当权力，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动锦衣卫力量，调动档案。 暗授其命，直指魏忠贤集团的核心。 魏党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正面强攻必然引发剧烈反弹，甚至可能逼得狗急跳墙。 唯有从内部瓦解，搜集其罪证，等待时机，方能一击致命。 这是零的处事哲学，情报先行，精准打击。 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缓缓写下了两个字： 晋商。 解决魏忠贤需要时间和策略，但搞钱，同样刻不容缓。 或许，可以双线并进。 朝堂之上的迷雾已然散开一角，真正的暗战，此刻才悄然拉开帷幕。 隐藏在“护驾有功”和“追查刺客”表象下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权力清洗。 而猎人，已经布下了第一张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