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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凡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周天正除非是遇到了非常重要或紧急的事情，很少给他来电话。 他拿起手机，对王娟递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按下了接听键。 “喂，周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一凡，没打扰你休息吧”电话那头，周天正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少了平日的随意。 “刚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正准备下班。周局有事”张一凡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周天正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凡，有件事，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当然，从另一个角度看，或许也是一次机遇。” 张一凡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变得专注起来。王娟也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觉到丈夫周身的气息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猛兽感知到风吹草动时的警觉。 “事情，还是出在你传授的那套《引气导元诀》上。”周天正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之前，局里不是选派了几批核心队员，到你那里进行……嗯，进修学习吗” “嗯，我记得。”张一凡应道。这件事他是知情的，也是他默许的，旨在提升龙魂局应的整体实力。这些队员都经过严格政审，忠诚度毋庸置疑。 “问题就出在这些队员里，有几个人……他们的背景比较特殊。”周天正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几个，分别是龙虎山天师道、青城山丹鼎派，还有蜀山剑宗的外门弟子，或者与这些门派渊源极深的记名弟子。” 张一凡的目光微微一闪。这些名字，他并不陌生，之前在全国古武大比上也遇上了几个。 周天正继续说道：“他们回去之后，按照规定进行了汇报和体能测试，效果很好。但私下里，他们忍不住尝试将你传授的引气法门，与他们各自门派传承的一些……嗯，一些被视为‘古老术法’和‘精神冥想’的法子结合了起来。” 说到这里，周天正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和荒谬感：“结果，出事了。” “龙虎山的那位弟子，按照你教的方法调整呼吸、凝聚意念后，再画他们传承的‘驱邪符’，那黄符纸上……竟然真的泛起了微弱的白光！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被他师父，当代的张天师亲眼目睹！” “青城山的那位，尝试用新的呼吸法来控制炼丹的火候，一炉原本成功率极低的‘辟谷丹’，竟然一次成功，而且成丹品质远超以往，药香中似乎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灵韵’！” “最夸张的是蜀山剑宗的那小子！他演练家传剑法时，无意中按照《引气导元诀》的方式运转体内那点微薄的内息，手中长剑挥出时，竟然带起了一丝微弱的气流扰动，剑身发出了极其轻微、但绝非幻觉的……剑鸣！” 周天正一口气说完，电话两端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王娟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震惊。她虽然知道丈夫传授的东西不凡，却没想到能达到如此……“神异”的效果。 张一凡的眼中则掠过一丝了然。他明白了。并非这些门派的传承是假的，恰恰相反，它们的传承很可能是真的，甚至是上古道统的残缺分支。 只是在这灵力枯竭了不知多少年的蓝星，失去了最根本的“灵气”作为能源，再精妙的功法、符箓、丹诀，也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而他的《引气导元诀》，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炼气法门，却恰好是能在当前环境下，从虚空和地脉中汲取、凝聚那微薄灵气的“钥匙”！ 看来他们都练出了些东西！ 还真是天才啊！ “现在，”周天正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凝重，“龙虎山当代天师、青城山丹鼎派掌门、蜀山剑宗的宗主，以及其他几个得到风声的大门派话事人，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正式且态度极其恭敬的，想要与你会面。” “他们的理由很一致：祖籍记载并非虚妄，道统有望重光！他们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前路在何方！” 周天正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一凡，这件事处理起来很棘手。这些门派，传承久远，在各自领域和地域影响力盘根错节，虽然如今式微，但底蕴犹在。他们掌握的某些古籍、秘闻，甚至一些特殊的资源，可能对你也有用处。这是‘利’。” “但‘弊’也明显。人心难测。面对可能触及长生、重现道统的机遇，难保不会有人利令智昏，铤而走险。” “我的建议是，”周天正说出了他的想法，“堵不如疏，藏不如显。与其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暗处窥探，不如由我们龙魂局牵头，组织一次正式的会面。地点、形式、规则，都由我们来定！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把规矩立下来！” 说完这些，周天正停了下来，等待着张一凡的回应。他知道，这个决定权，最终在张一凡手上。 诊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车流声。 王娟担忧地看着丈夫，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张一凡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城市边缘那在暮色中显得朦胧而神秘的西山轮廓。 周天正提供的信息，如同在他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古老的门派、失传的道统…… 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对着话筒，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 “周局，安排会面吧。” 黑色的suv如同融入夜色的游鱼，平稳地驶入西山，穿过那层无形的阵法界限。 当云山庄园那熟悉的、令人浑身毛孔舒张的灵韵气息将车身完全包裹时，副驾上的王娟，一直微蹙的眉头才几不可察地松开了些许。 车子停在主宅前。听到动静，八岁的壮壮像个小炮弹一样从屋里冲了出来，后面跟着文静些的苗苗，小脸上带着期待。 “爸爸！妈妈！”壮壮声音洪亮，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今天廖老师教我们的新歌，我都会唱了！” 苗苗则轻轻拉住王娟的手，小声补充：“哥哥吹牛。” 看着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脸，张一凡和王娟相视一笑，方才车内的凝重气氛被冲散了不少。 “好好好，我们壮壮最厉害了。”王娟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苗苗也很棒！” 李秀英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回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今天炖了湖里的鱼，鲜着呢！” 张建国看到儿子儿媳回来，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诊所今天忙不忙” “还好，爸。”张一凡应道，目光扫过父亲红润的面色和愈发稳健的气息，心里挺开心的。 晚餐的氛围温馨而融洽。自家湖里钓的鲜鱼肉质细嫩甘甜，药圃边采摘的蔬菜清爽可口。 壮壮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庄园里探险、跟着墨小七辨认草药的趣事，苗苗则偶尔补充几句，童言稚语引得大家笑声不断。 李秀英不停地给张一凡和王娟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们一天到晚忙的，人都瘦了。” 张建国话不多，但看着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景象，慢悠悠地品着儿子炮制的药酒，只觉得这晚年生活，神仙也不换。 饭后，王娟和张静帮着李秀英收拾碗筷。张一凡对父亲，以及正在院子里检查阵法节点的墨小七和刚从外围巡逻回来的青龙说道：“爸，小七，青龙队长，一会儿到书房，有点事情想和大家商量一下。” 他的语气平淡，但“商量”这个词，让张建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墨小七和青龙也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色都郑重了几分。他们都知道，张一凡很少用这样正式的语气。 片刻后，书房。 这间书房位于主宅二楼，视野开阔，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夜幕下泛着微光的湖泊和远处朦胧的山影。 室内布置古朴，书架上除了现代书籍，更多的是些材质特殊的玉简和兽皮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宁神香的气息。 张一凡坐在主位，张建国坐在一旁，墨小七和青龙则肃立在侧。王娟安排好孩子们洗漱后，也轻轻走了进来，坐在张一凡身边。 “一凡，是不是……周局电话里说的事”张建国率先开口，他阅历丰富，从儿子接电话时的细微反应就猜到可能有要事。 张一凡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详说，而是先看向墨小七和青龙：“庄园内外，最近一切都正常吗” 墨小七立刻躬身回答：“回师父，外围迷踪阵运转正常，弟子每日巡查，未发现任何异常窥探。内部聚灵阵和各项禁制也完好无损。” 青龙也沉声汇报：“张先生，龙魂局安排的明暗哨位均未松懈，周边五十公里内的可疑人员动态也在监控中，目前一切平静。” “嗯。”张一凡微微颔首，对他们的工作表示肯定。然后，他才将周天正电话的内容，用相对平缓的语气，向在场几人复述了一遍。 他重点提到了龙虎山、青城山、蜀山这些古老门派的存在，以及他们因为弟子学习了《引气导元诀》而意外激活了自身残缺传承的事情。 张一凡没有过多渲染对方的急切和可能带来的麻烦，而是更侧重于解释这种现象背后的原因——此界灵气枯竭，导致高阶传承失效，而基础引气法成了重新点燃修行火种的“钥匙”。 即便如此，这番话带来的信息冲击，对于张建国、墨小七和青龙而言，依旧是巨大的。 张建国虽然早已接受儿子非同常人，也接触了修行，但“龙虎山天师”、“蜀山剑仙”这些只存在于传说和话本里的名字，突然以这种真实的方式闯入生活，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恍惚和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眉头深深皱起。 墨小七则是双眼放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出身墨家，对机关阵法、上古秘闻，本高有着一些认知，如今与师父产生了交集，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与使命感的情绪油然而生。 青龙作为龙魂局的顶尖战力，接触的信息更多，相对冷静，但眼神也无比凝重。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的复杂性和潜在风险。这些传承久远的门派，任何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齐聚一堂，目标直指云山庄园，其带来的压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王娟虽然提前知道了一些，但听到丈夫更详细的阐述，手心还是微微渗出了汗，她不由自主地更靠近了张一凡一些。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最终，还是张建国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儿子，目光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一凡，你打算怎么做这些……人，怕是不好相与吧” “爸，他们也只是走在修行路上的人，甚至因为传承残缺，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难走得多。”张一凡平静地纠正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超然的自信，“好不好相与，那都没必要担忧。”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周局的建议是由龙魂局牵头，组织一次正式会面，把规矩立下来。我同意了。” “师父，这些人万一心怀不轨……”墨小七忍不住开口，脸上满是警惕。他视云山庄园为圣地，绝不容外人觊觎。 “无妨。”张一凡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看向青龙：“青龙队长，届时需要龙魂局协助维持秩序，并对参会人员进行背景核查。” “义不容辞！”青龙立刻抱拳，声音铿锵，“我会调动最可靠的人手，确保会面期间万无一失！也会将各门派更详细的背景资料整理给您。” 张一凡点点头，又看向墨小七：“小七，你负责配合青龙队长，在外围接待区提前布置一些‘小玩意’。不必杀伤，以警示、困敌为主，我要让他们从踏入第一步开始，就明白这里是谁的地方。” 墨小七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道：“弟子明白！定让他们见识见识墨家机关术与师父阵法结合的手段！” 安排完外部事宜，张一凡的语气缓和下来，看向父亲和王娟：“爸，娟子，你们不用担心。这次会面，说到底，是一次交易。” “交易”王娟有些不解。 “没错。”张一凡解释道，“他们渴望更进一步的功法，渴望灵气充盈的环境。而我们，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失传的古籍、稀有的炼器材料，或者关于这个世界过去发生了什么的信息。各取所需。” “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芒，“我会让他们清楚地看到差距。云山庄园，是我们的家。这里的规矩，由我来定。友善交流，我欢迎……” “一凡，你心里有数就好。”张建国最终缓缓说道，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和你妈，还有娟子，会把家里照顾好的。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事。” 商议已定，墨小七和青龙立刻领命而去，开始着手准备。 张一凡和王娟陪着张建国又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宽慰他，让他不必过于挂心。 夜色渐深。 张一凡独自一人来到主宅的屋顶露台。夜凉如水，繁星满天，庄园在星月清辉和聚灵阵的微光映照下，静谧如仙境。 他俯瞰着这片自己一手打造的基业，感受着脚下土地传来的、与自身星辰之海隐隐共鸣的磅礴地脉灵气。 终究还是来了，比他预想的要快，也比他预想的更……有意思。 龙虎山、青城山、蜀山……这些势力，如今即将以真实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这次会面最终会走向何方，是合作共赢，还是波澜再起。 “也罢，”他望着璀璨的星河，轻声自语，“就让我来看看，这华夏的古老传承，究竟还剩下几分底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