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初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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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的阴雨终于停歇，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将傅家庄园笼罩在一片暖融融的金色之中。张丽涵推开卧室的窗户，深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连日来的压抑感似乎也随着这场雨的结束而减轻了几分。 今天是傅天融例行全面检查的日子。一大早，周医生就带着两名护士前来，抽血、测量各项生理指标、记录脑电波活动，一系列检查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张丽涵全程协助，细心观察着每一个步骤，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检查结果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她在周医生收拾仪器时问道。 “大部分数据今天下午就能整理好，血液化验需要送到外面的实验室，可能要明天才有结果。”周明推了推眼镜，“傅太太不必担心，从初步数据来看，傅先生的状态很稳定。” 张丽涵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医疗箱里那些颜色略深的营养剂瓶。自从发现药物异常以来，她每晚都睡得极不安稳，各种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盘旋。 检查结束后，房间内恢复了宁静。傅天融在检查过程中一直很平静，此刻已沉沉睡去。张丽涵替他掖好被角，轻声说：“我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 她需要暂时离开这个封闭的空间，理清纷乱的思绪。 傅家的花园占地广阔，经过几代人的精心打理，已成为这座城市中有名的私人园林之一。张丽涵沿着一条碎石小径慢慢走着，路两旁是经过雨水洗涤的玫瑰丛，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不知不觉走到花园深处的一片相对僻静的区域。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榕树，茂密的树冠如华盖般伸展开来，树下设有一套石制桌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与花园其他部分的精致修剪相比，这里显得更为自然随性，仿佛被时光遗忘的一角。 张丽涵在石椅上坐下，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轻柔。这是她嫁入傅家后难得的宁静时刻，没有审视的目光，没有虚伪的客套，只有她自己和自然的声音。 “打扰了，太太。” 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张丽涵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位身穿园丁工作服的老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修剪花木的工具，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对不起，吓到您了。我只是来修剪这边的灌木。”老人约莫七十来岁，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 “没关系，是我占了您工作的地方。”张丽涵连忙起身。 “不不，您坐着就好。”老园丁摆摆手，“这片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大少爷以前也常在这里看书，一坐就是一下午。” 这句话如同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张丽涵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她重新坐下，好奇地问：“您说的是...傅天融” 老人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怀念，“是啊，就是大少爷。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子，不喜欢跟其他孩子玩，总是一个人抱着书跑到这里来。”他指了指张丽涵刚才坐的石椅，“就坐在您现在这个位置。” 张丽涵低头看了看身下的石椅，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少年傅天融坐在这里看书的模样。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如此亲切自然的语气谈论傅天融的过去，而不是那种公式化的“傅大少爷曾经多么出色”的客套话。 “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她忍不住问道。 老园丁笑了笑，眼角皱纹更深了，“大少爷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特别安静，爱思考。傅老先生——就是现在的老爷——对他期望很高，给他安排了很多课程，钢琴、马术、外语...孩子压力大啊，所以一有空就躲到这里来。” 他走到榕树旁，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这棵树是他的秘密基地。有时候他不是来看书，就是单纯地坐在这里发呆，看着天空和飞鸟。有一次他对我说：‘李爷爷，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一只鸟，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向任何地方。’” 张丽涵静静地听着，心中泛起一种奇异的共鸣。那个渴望自由的少年，与她此刻被困在傅家大宅中的感受何其相似。 “您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她问。 “四十三年了。”老园丁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我从二十多岁就开始为傅家工作，看着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长大，也看着傅家的孩子们出生、成长...”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大少爷出事，我们都很难过。那么好的一个孩子...” 张丽涵注意到老人眼中闪过的痛惜，那是一种真挚的情感，与她平日里在傅家人脸上看到的克制和掩饰截然不同。 “我叫张丽涵。”她轻声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大家都叫我老李，太太您也这么叫就行。”老园丁微微躬身，“我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他对我这个老头子一直很尊重。每年春节，不管多忙，都会特地来找我聊几句，问问我的身体状况...” 老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对不起，我话太多了。” “不，请继续说。”张丽涵真诚地说，“我很想多了解他...了解天融以前是什么样子。” 老李打量着张丽涵，目光中带着审视，最后似乎满意于他所看到的，点了点头。 “大少爷表面看起来冷淡，其实心地很软。记得有一年冬天，他发现一只翅膀受伤的鸟，就偷偷抱回房间照顾，每天给它喂食换药，直到春天鸟儿能飞了才放走。”老李回忆道，“他放走鸟儿的那天，就站在这里，看着它越飞越远，脸上带着既不舍又欣慰的表情。那时他已经十六岁了，可在那一刻，我还觉得他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张丽涵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画面：少年傅天融站在榕树下，仰头望着重获自由的鸟儿，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个形象与她所知的商界精英傅天融相去甚远，却更加真实、更加触动人心。 “他大学毕业后接管家族生意，就很少有时间来这里了。”老李叹了口气，“偶尔回来，也是匆匆忙忙的，坐在椅子上接电话、看文件，不再是那个安静看书的少年了。我知道他很累，但这是他选择的路。” 老李忽然停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对不起，太太，我一个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耽误您时间了。” “一点也不，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张丽涵真诚地说，“这让我感觉...更了解他了。” 老李点点头，目光温和：“大少爷能有您这样关心他的太太，是他的福气。我看得出来，您和那些虚情假意的人不一样。” 这句话让张丽涵心头一紧，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如果老李知道她只是替妹妹嫁过来的冒牌货，还会对她这么友善吗 “我得去干活了，太太您慢慢坐。”老李拿起修剪工具，向张丽涵微微欠身，然后转身走向远处的灌木丛。 张丽涵独自坐在石椅上，回味着老李的话。阳光透过榕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她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石头桌面，想象着少年傅天融也曾这样坐在这里，寻求片刻的宁静和自由。 这个发现让她对傅天融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亲近感。在此之前，他对她而言更像一个责任、一个符号，是“傅家大少爷”、“她的植物人丈夫”，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过去有故事的人。 而现在，通过老李的叙述，傅天融的形象在她心中逐渐丰满起来：一个敏感孤独的少年，一个肩负重压的青年，一个内心柔软却被迫戴上冷漠面具的继承人。 她想起卧室里那个沉睡的男人，他的面容依旧英俊，却失去了生机。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还会偶尔来到这个角落，寻求片刻的宁静吗 “太太。”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张丽涵抬头，看见女佣小玲站在小径上，“周医生让我来通知您，检查结果已经整理好了，请您回去一趟。” 张丽涵的心猛地一沉。检查结果——这其中包括血液化验吗周医生这么快就拿到结果了 “我这就回去。”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角落，然后跟着小玲离开了。 走在回主宅的路上，张丽涵的心情复杂难言。一方面，她对傅天融的过去有了新的认识，这种认识让她对他产生了更深的同情和责任感；另一方面，即将面对的检查结果让她忐忑不安，不知道会揭示什么样的真相。 进入傅天融的卧室，周医生正站在床边查看手中的平板电脑。听到张丽涵进门，他抬起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傅太太，检查结果大部分都很好，傅先生的生理指标稳定，神经系统活动也没有异常变化。” 张丽涵注意到他话中的限定词——“大部分”。她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那么，有不好的部分吗” 周明的笑容稍稍收敛，他推了推眼镜：“血液化验中有几项指标略有异常，但都在可接受范围内。可能是更换营养剂批次导致的轻微代谢变化，我会继续观察。” “异常的指标是什么”张丽涵追问。 “主要是肝酶略有升高，不过不必过分担心，我会调整一下辅助用药。”周明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您不放心，我们可以下周再复查一次。” 张丽涵点点头，心中疑云更重。肝酶升高——这恰好印证了她对那批颜色异常的营养剂的担忧。是巧合，还是... “那就下周再复查吧。”她平静地说，“为了天融的健康，谨慎些总是好的。” 周明离开后，张丽涵走到傅天融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为他苍白的脸庞增添了一丝血色。 “我好像开始了解你了。”她轻声说，“那个喜欢在花园里看书的少年，那个会救治受伤小鸟的善良孩子...我不知道你现在能否听见我说话，但我想告诉你，我会保护你，不仅是出于责任，而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本夹着药物样本的护理笔记静静地躺在那里。 “无论谁想伤害你，我都会查出来。”她低声承诺，声音轻却坚定。 窗外，老园丁李爷爷正在远处修剪灌木，偶尔抬头望向主宅的窗户。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也照在他若有所思的脸上。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傅家大宅中，一段意外的友谊正在悄然萌芽，而它所承载的，或许将是改变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