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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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塔仿古街拐角的巷口，“老杨烧烤” 的红灯笼在暮色里十分醒目。 碳火噼啪舔着铁架，油脂滴在炭上冒起白烟，混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把半条街都熏得热辣辣的。 唐秀兰挑了个靠内的桌，刚坐下就冲后厨喊：“老杨，三把羊肉小串，6个油边，三串鸡爪，再来份菜拼！” 赵磊拎着瓶二锅头跟在后面。 刘梅穿着高跟长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车钥匙：“我的好唐姐，还是你最好。我都好几天没吃烧烤了，今天我得多吃点” “别客气，想吃啥尽管点” 唐秀兰把菜单往她面前推。 “咯咯咯，先点俩腰子补补，昨儿打麻将输的气还没顺呢” 刘梅笑着，指尖在菜单上点：“再来两串烤翅，微辣。” “老赵，你也点” “我不点了，你们点啥我吃啥，我有酒就够了，哈哈” 赵磊拧开二锅头，给每个人都满上了一杯。 ”你俩喝吧，我开车呢“ 刘梅用手把杯子盖上。 ”哎呀，别扫兴，喝点，一会儿找个代驾“ ”不行不行，真不喝“ ”小梅，陪姐喝杯吧，难得今天这么高兴“ ”好吧，我这两天身体有些不太得劲儿，就喝一杯哈“ 不多时，烧烤端了上来。 几人也没啥酒令，边吃边喝。 赵磊咕咚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动静听得真切。 “说真的唐姐，” 他拿起大油边咬了一口，“那高跟鞋你赚了不少吧” 唐秀兰咬开烤翅的脆皮，慢悠悠道：“不多，15收的。” 赵磊眼睛瞪得溜圆：“我滴个乖乖！“我明天也整点儿卖吧，哎，小梅，你有不穿的高跟鞋吗，拿来几双呗” 刘梅咯咯咯直乐。 ”大哥，你可别逗我笑了，我那都是地摊货，谁要啊，唐姐那鞋一看就是高档货，对了，唐姐，这鞋是从哪儿来的啊” “就那个老王头，从他手里买的，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收的” “你咋寻思卖这玩意儿，有啥说道吗” “能有啥说道啊，我看老李头两口子在摊上有几双女鞋不到一上午就让人买走了，我就记下了这东西可能好卖，后来去老王头废品点，一眼就在他的废品堆最里面发现了这双鞋，他说没人要，回收旧衣的都不要这种鞋，扔在那里好几年了” “老王头到底啥来头，看他啥都鼓捣。我上次看他卖了个铜香炉给老阚咱们这行现在太难做，连收破烂的都来抢生意了” 刘梅吐槽道。 “哼，我瞅他像土耗子，” 赵磊灌了口酒，不屑地说。 刘梅嗤笑一声：“可别瞎说，你盗墓小说看多了吧，哪儿来的土耗子啊” “真的！” 赵磊把酒杯放下，头前伸，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他身上那股味儿，说霉不霉，说腥不腥，我瞅他都感觉瘆得慌。” “那是老人味儿，瞧你说得那玄乎。” 唐秀兰静静地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火，她的心思却想起了德颐，她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好。 赵磊忽然压低声音，往唐秀兰身边凑了凑：“买鞋那大哥，是上午在老阚摊儿上买断虹镯的。我记得他。” 唐秀兰嚼着烤筋点头：“就是他，叫德颐。是龙城一中的历史老师。看着斯斯文文的，揣着的心思倒不少。变态” “咯咯咯，男人嘛，好多都喜欢女人的高跟鞋，老赵，你喜欢吗” 刘梅咯咯笑起来，拿起根烤串一边吃一边调侃着。 “我可没那癖好，我怕传染脚气” “呸呸呸，你才有脚气” 唐秀兰被他们逗得也咯咯直乐。 三人频频碰杯，二锅头很快下去大半，赵磊的话越发没遮没拦：“回头我得找找老王头，问问他还有没这路子的宝贝…… 大姐...咱俩碰一个，让我沾沾你的喜气儿，让老弟也发个小财，……唉，这日子过得……真…难啊…” 说着说着，竟触碰到了他伤心处，他端着酒杯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二锅头的烈劲儿直冲天灵盖，他喉头一紧，突然 “咳咳咳” 地咳起来，脸涨得通红，手里酒杯里剩的酒都晃了出来，溅在油腻的桌布上。 “你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刘梅递过一张的纸巾。 “多大的人了，喝酒还这么虎。” 虽然这么说，赵磊几句牢骚话也触及到了她，她的眼神中也暗淡了许多，孩子这个月的补课费还没有着落呢，想想就头疼。 赵磊咳得直捶胸口，好不容易顺过气，嗓子眼里还火辣辣的：“…咳咳咳… 这酒太冲了…咳咳…” 他抹了把嘴，眼神有点发直，“你说咱守着这破摊子，起早贪黑的，都不如个那老变态随便买个破镯子就能捡漏，凭啥啊” 刘梅咬着烤翅笑他：“又犯啥轴你那修家电的手艺，不也能从废铜烂铁里淘出金疙瘩前儿你修好那台旧相机，转手不就赚了五百” “那能一样吗” 赵磊又灌了口酒，“人家那是3500啊！哎，不对不对.....不对，我不相信那鞋....唐姐...我不相信” 唐秀兰没接话，用签子戳着自己吃盘里的黄瓜。 她现在心里竟然开始后悔了，她也越想越不对劲儿，在酒精的刺激下，她眼中泛起了红血丝，像一团火焰在燃烧。 隔壁桌，秦大富刚咬下一口烤腰子，闻言动作顿了顿，侧耳听着。他今儿一个人来吃烧烤，本没有任何目的。可 “老王头”“高跟鞋”“德颐”“老阚” 这几个词像钩子，把他的注意力勾了过去。 他转过头往唐秀兰那桌瞥了瞥，见赵磊正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什么，刘梅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又一边呜呜呜抱住唐秀兰哭。 “有意思。” 秦大富低声笑了笑。 秦大富指尖在酒杯沿上转了半圈，喉结轻轻滚动，把嘴里的酒咽得无声无息。 他放下酒杯，整理了下袖口。 秦大富来唐秀兰她们桌旁，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几位老板好眼熟啊，我一个人没意思，能借光聊会儿吗” “来来来，我看你也眼熟，哎呀，我想起来了，...唐姐....小梅，今天就是这老哥花3500买那老变态....对，是..是” “哈哈，鄙人秦大富，很高兴认识大家” ”秦大哥，请坐“ 赵磊热情招呼着。 秦大富给三人递了圈烟，自己也点上一根。 他瞅着桌上的酒笑了笑：“二锅头，够劲儿！我年轻时候也爱这口，后来喝伤了，只能喝点啤酒。” 赵磊一听来了兴致，忘了刚才的郁闷：“老哥是懂酒的，这酒就得就着烧烤喝，才有味儿！” “对对对，老杨，再来点烤串、来盘辣炒海鲜，这桌都记我帐上” “哎呦呦，使不得使不得” “老弟咋称呼啊，我感觉咱哥俩特别投缘” “哥，我叫赵磊” 唐秀兰和刘梅没搭话，都安静了下来，她们不知道这老头想干啥。 秦大富话锋一转，“我刚听几位刚才聊起‘老王头’我前阵子也想找他收点啥，跑了好几趟都没见着人，这老头神出鬼没的，你们熟” 唐秀兰捏着签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笑道：“不算熟，就偶尔见他收破烂路过。咋，你也看上他啥宝贝了” “嗨，瞎打听。” 秦大富弹了弹烟灰，看似随意地问，“还听你们说有位大哥买了双…… 特别的鞋是啥款式，能让几位这么惦记” 刘梅正咬着烤翅，闻言咯咯笑起来：“老哥你也对高跟鞋感兴趣那鞋可金贵着呢，——” “刘梅。” 唐秀兰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给她递了个眼色，又转向秦大富，“就是双普通旧鞋，被我们说笑几句罢了。老哥要是想买鞋，前面路口有家鞋店，款式多着呢。” 秦大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知趣地没再追问。 他倒了杯啤酒端在手里：“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我敬几位一杯！老杨烧烤的烤串，确实比别处入味。” 碰杯时，赵磊已经喝得舌头打卷，嘴里还嘟囔着：“那鞋真有……” 被唐秀兰用胳膊肘狠狠拐了一下，才含糊着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秦大富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已经把 “鞋”“老王头” 这几个词，跟自己追查的一桩 “旧物失窃案” 慢慢对上了榫。 散席后，秦大富和赵磊三人挥手告别。 回到住处。 秦大富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身旗袍，脚下踩着双黑色高跟鞋，眉眼间带着股不怒自威的锐气，正是失踪的叶氏集团董事长叶芸。 他指尖划过照片里的鞋面。 “十五年了……师妹，你究竟在哪里” 秦大富低声呢喃，面色凄然。 十五年前，叶芸神秘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她最后去的地方，只找到了一双黑色高跟鞋。 几年前，放在叶芸家里的鞋子还有代表叶氏集团董事长身份的 “叶氏玉牌” 一起没了踪影。 秦大富原本负责叶家在锦城的分店。 年纪大了，他选择退居幕后。 这次回龙城，主要想在这个让他日夜牵挂的地方养老。 没想到才回来第二天，就发现了可能和叶芸有关的线索。 “那鞋…… 十有八九是叶芸当年那双。” 秦大富看着照片出神， “唐秀兰说从老王头手里收的，那老王头既然可能是‘土耗子’，说不定和这鞋有直接关系。还有那个买鞋的德颐……” 不正是那天说旧物中蕴含气韵那家伙吗。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给现在叶家的掌事人叶琳发了条微信信息：【南塔旧物市场见疑似董事长旧物，需进一步核实。】 信息发出十几秒后，收到回复。 “知道了，秦叔。继续暗中观察。” 龙城萃金阁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叶氏集团董事长叶琳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霓虹，眼神平静。 她身后有两人规规矩矩站在那里汇报着。 正是老金夫妇，他二人下午过来，直到晚上才等到叶琳。 叶琳背对着老金夫妇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霓虹在她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一半浸在冷白的月光里，一半沉在都市的暖黄光晕中。 她皮裙领口绣着暗金色的龙形符纹，那是叶氏嫡系的标志，裙摆垂到脚踝，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 “说完了” 她终于开口，声音像冰面碎裂般清冽，却没回头。老金咽了口唾沫，把德颐卖鞋的细节又补了句：“董事长，德颐摸鞋时，手腕内侧好像有层水光……” “水光” 叶琳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姑姑的断金手，练到深处能让指尖凝出水膜，专能辨金玉里的纹路。他一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鞋里藏着黄金难道他... ...” 叶琳缓缓转过身，她的眉峰锐利如刀削，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深的黑，像结了冰的深潭，明明在看着你，却让人觉得隔着层化不开的寒气。 她的唇色很淡，嘴角天然带着点下撇的弧度，明明没发怒，却比厉声斥责更让人发怵。 “德颐的底细查了吗” “查了，是龙城一中的历史老师，家在旧物市场附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那是黄金鞋…还有，还有他上午时还在市场上捡了一个小漏，是老阚手里的一个镯子” 叶琳早已知道镯子这件事，并没感到很惊讶。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股凉意：“十五年了，该冒头的，终于都冒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