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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刚爬上山头，姜小葵还在原地站着。风把灰烬吹散，她脚边那株小草已经挺直了腰。 几个穿联盟服饰的弟子走过来，脚步很轻。其中一个开口：“圣女，天机阁要办庆典，大长老请您回去。” 姜小葵没动，也没抬头。 那人又说：“不是为了您一个人办的，是为了所有活下来的人。” 她这才慢慢转过身，看了眼远处还在冒烟的废墟，点了点头。 两名弟子上前扶她，她没拒绝，但也没靠太重。路上谁都没说话，只有脚步踩在焦土上的沙沙声。她的左腕换了干净布条，右眼尾那粒红点在阳光下不太明显。 快到山门前时，一群孩子冲出来，手里举着用树枝和破布做的旗子，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把锅铲。 “圣女回来啦！” “英雄回来啦！” 姜小葵停下，弯了下腰，从怀里摸出半块干饼，递给最前面的小孩。那孩子愣住，接着咧嘴笑了，一口咬上去。 她也笑了下，继续往前走。 天机阁主殿前的广场铺上了红毯，四周挂满灯笼。有人敲鼓，有人吹笛，声音热闹却不吵。阵亡者家属坐在前排，脸上有泪痕，但也点了头。 她在偏殿换了衣服，没穿战甲，只披了件素色长袍。大长老站在门口等她。 “准备好了”他问。 “我不知道什么叫准备好。”她说，“但我得去。” 大长老点点头，带着她走出偏殿。 广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她，目光里有敬意，也有好奇。 她一步步走向高台，脚步不快，也不慢。走到一半，忽然拐了个方向，朝前排家属区走去。 她在一位白发老太太面前蹲下，双手合十，低头行礼。 “您的孩子，救了很多人。”她说。 老太太颤着手抓住她的手腕，嘴唇抖了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谢谢你活着。” 姜小葵回握了一下，起身回到高台中央。 鼓乐重新响起，节奏庄重。大长老走上授勋台，手里托着一枚金色勋章，边缘刻着火焰纹路。 “这叫‘通明心火’。”他说，“以前没人戴过。因为它不奖励力量，只认真心。” 台下没人说话。 “三年前，一个姑娘拿着破锅铲来考天机阁。”大长老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考官说她疯了，让她滚出去。” 他顿了顿。 “她没滚。她说她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全场笑翻了。” 台下有人低笑，更多人沉默。 “可就是这个被笑疯了的姑娘，今天站在这里，把东荒洲从黑夜里拉了出来。” 他转向姜小葵，抬手示意她单膝跪地。 她照做了。 勋章别上左肩的瞬间，眼前一闪。 她看见养父坐在药篓旁，手里捏着一根枯草，看着她说：“别怕当英雄，也别信自己真是神仙。” 画面消失了。 她睁着眼，没擦眼角。 “我不是英雄。”她站起来，面对众人，“我只是那天没跑掉的人。” 台下还是静。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外，像老一辈守山人打招呼的方式。 一秒后，前排一个老兵举起手，掌心朝外。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整片广场都是举起的手，密密麻麻，像一片林子。 大长老退到一旁，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庆典正式开始。锣鼓喧天，彩带飞舞。有人放起河灯，一盏接一盏，顺着溪流漂向远方。 姜小葵没留在台上。 她走到广场角落，靠着一根柱子站着。远处孩子们围着篝火跳舞，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一个年轻弟子跑过来，递给她一杯热茶。 “大家都想听您说几句。”他说，“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她摇头。“我已经说完了。” “可这是您的荣耀时刻啊。” 她看着杯口升腾的热气，轻轻吹了下。 “荣耀是别人的说法。我只知道那天我要活下去，现在我想让别人也能活下去。” 弟子张了张嘴，没再问，默默走开了。 夜深了些，灯火更亮。有人开始唱歌，唱的是老民谣，讲一个凡人如何扛起断山。 姜小葵摸了摸左肩的勋章，有点烫。 大长老走过来，站她旁边。 “累了吧。”他说。 “还好。”她答。 “明天还得做事” “嗯。山脚下还有三个村子没重建，灵田要重新划，药材得补种。” 大长老笑了笑。“你还记得第一次来天机阁，问我修仙是为了什么吗” “记得。你说是为了护人。” “现在呢” 她看着远处跳动的火光，说：“我现在觉得，护人不是一天的事。是一天接一天的事。” 大长老没说话，只是拍了下她的肩膀。 一阵风吹过来，吹得灯笼晃荡。有个小孩跑过，手里抓着糖葫芦，差点撞到她。 她侧身让开，小孩回头说了句“对不起”，又蹦蹦跳跳跑了。 她望着那背影，忽然觉得肩上的勋章没那么重了。 人群最热闹的时候，她悄悄离开高台，往厨房走去。 灶台还在，锅铲挂在墙上，铲面微微发亮。 她取下来，放进围裙口袋。 一个老厨子探头：“圣女，您要做饭” “嗯。做了三天没吃热乎的。” “做啥” “炒个白菜，加点豆腐。” 老厨子笑了：“您上次做这个，考场灵气炸了一半。” “这次不会。”她说，“这次就当饭吃。” 她洗菜切菜，动作熟练。油热后下锅，噼啪作响。 香味很快飘出去。 外面有人闻到了，凑过来看。 “圣女真在做饭” “可不是嘛，还说要请大家吃。” 一群人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聊着。有人说那天看见她冲向首领，像一道金线扎进黑雾；有人说她落地时脚边冒出小草，是吉兆。 她听着，手上不停。 饭菜做好后，她端出来两盆，放在院子中间的木桌上。 “趁热吃。”她说。 大家不敢先动。 她自己先夹了一筷子，嚼了几下，咽下去。 “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下人才陆陆续续围上来。 有人吃着吃着哭了。 她没劝，只是添了勺汤。 最后一口饭咽下，她放下碗，摸了摸围裙上的口袋。 锅铲还在。 她站起来，准备回住处。 刚走到院门口，听见身后有人喊。 “圣女！” 她回头。 一个小女孩举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炭笔画了把锅铲，还写了字：英雄饭。 “送您！” 她走过去，接过木牌，认真道了声谢。 转身时，嘴角动了动。 月光照在她肩上，勋章闪了下。 她把手插进袖子里，继续往前走。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饭菜香。 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青石台阶上。 一只萤火虫飞过，绕着她转了半圈，朝远处的山林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