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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清冷的空气带着冰碴子味儿。 但在青禾镇西侧新开辟的开拓者营地里，气氛却热火朝天，跟寒冷的天气完全是两个样。 李四天不亮就醒了。 他睁开眼，看着木板搭成的能睡八个人的通铺，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松木香跟同伴们的鼾声，一时间脑子有点懵。 就在两天前，他还是一个蜷缩在阴冷峡谷里啃着干饼，不知道明天的阶下囚。 而现在，他睡在温暖的营房里，昨晚还吃了一顿有肉有菜，米饭管够的饱饭。 这……是真的 他不是唯一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 身边的同伴们陆续醒来，他们茫然的对视着，眼神里没了昨天的狂热，多了一丝冷静下来的不确定。 “喂，他们……真的会让我们建房子，给我们分地”一个年纪稍轻的士兵小声问。 “谁知道呢兴许只是先骗我们干活。”另一个悲观的声音响了起来。 “可昨天那顿饭……” “一顿饱饭算啥断头饭还更丰盛呢！” 营地里开始骚动起来，一种混合着希望跟猜疑的气氛在蔓延。他们都是在尔虞我诈的京城军营里混出来的老油条，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李四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就在这时，营地外响起了集合的号角声。 “所有开拓者工程兵团成员，立刻到西广场集合！” 一名青禾镇的护卫军军官，骑着马在营地外高声喊道。他的声音洪亮有力，不带丝毫情绪。 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穿上昨天刚发下的统一的灰色粗布工作服，排着还算整齐的队伍，走向了那片被命名为西广场的巨大空地。 当他们抵达时，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空地的中央，夏青禾跟潘律还有夏云峥，以及青禾镇所有核心人物，都已站在那儿。 在他们身后，是一面巨大的用数张兽皮拼接而成的图纸，挂在两个高高的木架之间。 夏青禾走上前，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杆。 “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还在怀疑。” 她的声音，通过一个简易的铁皮扩音器，清楚的飘进整个广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不信，一个昨天还跟你们为敌的人，会真心给你们一个未来。” “我也不指望用话来说服你们，我会用事实。” 她转身，用木杆指向那面巨大的图纸。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个！” 遮挡在图纸上的幕布被扯下。 阳光穿透晨雾，照亮了图纸上的内容。 那一瞬间，整个广场死一样的寂静。 随即，炸了锅似的爆发出惊呼。 那不是一张简单的建筑图。 那是一整座城的规划图！ 一座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宏伟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城市！ 坚固高耸的四方城墙，将城市牢牢护卫。 城内，笔直宽阔的街道纵横交错，如同棋盘。 居民区、商业区、工业区、军事区还有仓储区……每一个区域都被清楚的划分，规划得有条有理。 甚至还有……代表着学校、医院、图书馆的预留地块！ 潘律站在夏青禾身后，看着那张图纸，他的呼吸也为之停滞。 他曾在前朝的皇家书库里，看过无数帝都的规划图。可没有任何一张，能跟眼前的这张相比。 那些图纸，考虑的是皇权的威严，是风水，是礼制。 而眼前这张图，考虑的却是——人。 是成千上万生活在这座城里的人，如何才能更安全更便捷更有效率更有尊严的活着。 这已经不是筑城了。 这是在构建一个全新的文明秩序。 “这座城，我把它命名为——磐石城。” 夏青禾的声音再次响起，斩钉截铁。 “它将是北境的第一座，也是最坚固的一座堡垒。它将保护我们所有人，抵御未来的一切天灾人祸跟战争！” “而你们，开拓者工程兵团，你们的任务，就是为这座伟大的城市，打下它的第一道根基，筑起它的第一道脊梁！” 她用木杆，重重的敲在了图纸最外圈，那道厚重的城墙之上。 “今天，磐石城墙基工程，正式启动！” “你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将因为参与这项工程，而被永远刻在磐石城的功勋墙上！” “现在，拿起你们的工具，去为你们自己，为你们的子孙后代，挣一个家！挣一个未来！” 没有更多的鼓动，也没有更多的许诺。 但那张宏伟的蓝图，比任何语言都更具煽动性。 它像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了每个人的心脏。 怀疑跟猜忌，一下就没了。 心里剩下的，是前所未有的滚烫激情跟渴望。 李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图纸上那一小块居民区。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跟母亲还有妹妹，就住在那窗明几净的砖房里。 “领主大人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声。 “磐石城万岁！！” 两千多人的嘶吼，汇成一股震天响的声浪，直冲云霄。 ...... 城墙的奠基仪式，简单而隆重。 夏青禾 潘律 夏云峥，以及代表着原住民的老石，跟代表着开拓者的李四，五个人，同时握住五把崭新的铁锹，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铲起了第一捧混合着黑土与希望的泥土。 “开工！” 随着夏青禾一声令下，奇迹开始上演。 数千人的建设大军，被夏云峥用军队的方式，迅速的编成了十个营，五十个连。每个连负责一段地基的挖掘工作，任务明确，责任到人。 曾经用来行军打仗的号角跟令旗，此刻成了工地上最有效的指挥工具。 “一连！挖掘深度不够！再下三尺！” “五营三连！速度太慢！拿出你们吃饭的劲儿来！” 这些曾经的京城大爷兵，在严格的军事化管理跟“工分”的刺激下，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他们挥舞着铁锹，汗如雨下，却没有一个人抱怨。 而另一边，更让这些开拓者大开眼界的一幕正在发生。 由老石带领的工匠团，正在进行最核心的基槽处理工作。 只见他们推出了一排排奇特的独轮小车，装满砂石后，一个人就能轻松推动过去几个人才能搬运的重量。 在基槽底部，工人们正在用一种巨大的由数人合力夯实的石硪，将地基砸的无比坚实。 而在他们的旁边，几台由骡马拖拽的装着一个巨大铁桶的怪异机器，正在不停的转动。工人们将沙子石子跟一种灰色的粉末倒进去，转动片刻后，流出来的，就是那种比石头还坚硬的“神仙土”！ “那……那是什么”李四看着那台水泥搅拌机，目瞪口呆。 “别看了！快干活！”身边的队长吼了一声，但他的眼神里，同样充满了敬畏跟震撼。 这就是青禾镇的力量。 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神明般的力量。 能成为这个集体的一员，参与到这场伟大的建设中，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在李四跟所有开拓者心中冒了出来。 旧的身份，正在被汗水洗去。 新的认同，正在与泥土一同夯实。 日落时分，当收工的号角吹响时，所有人都累的直不起腰。 但当他们回头，看到那一条长达数里被规整挖掘出来的巨大基槽时，一股巨大的成就感，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疲惫。 这是他们亲手创造的！ 是奇迹的开端！ 就在整个青禾镇都沉浸在这种创造的喜悦中时，一名负责在外围警戒的斥候，快马加鞭的冲到了夏青禾的面前。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跟凝重。 “报告领主大人！” “京城急信！” - 斥候从怀中掏出一个蜡丸，呈了上来。 夏青禾接过蜡丸，捏碎。 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是苏玉娘用暗语写的。 夏青禾迅速看完，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 “怎么了”潘律立刻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我们的于大人，立功了。” 夏青禾将纸条递给潘律，平静的说。 “奏折已到京城。皇帝大悦，下旨盛赞于谦之‘不畏艰险，为国拓土’，加封其为安北伯，并赏黄金千两。” “但是……”夏青禾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三皇子跟五皇子，因为这份‘功劳’的归属，以及北境这支‘新军’的控制权，已经在朝堂之上，彻底撕破脸了。” “我们丢出去的这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比想象中还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