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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岩山部落西侧的空地上已是一片忙碌景象。新寻获的红黄色粘土堆成小山，汪子贤——启明者，手持黑曜石权杖，亲自坐镇。老陶匠山鼬和他的家人，以及阿雅挑选出的几位心灵手巧的妇人，围在粘土堆旁，脸上混合着好奇、期待与一丝不知所措的迷茫。 “启明者，这新泥……太黏了，粘手得很，比以前的泥难摆弄多了。”山鼬揉搓着一团粘土，手上、脸上都沾满了泥点，表情有些苦恼。新粘土塑性好，但过于粘手，反而让习惯老方法的山鼬有些无从下手。 汪子贤蹲下身，也抓起一团粘土。湿润、细腻、粘性十足，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回忆着有限的知识，说道：“试试看，在揉泥之前，先把里面的小石子、草根都挑干净。然后，像揉面一样，反复摔打、揉捏，把里面的空气挤出去，让它变得更均匀、更有韧性。”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起来，用力将泥团反复摔打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然后使劲揉捏。其他人见状，纷纷学了起来。一时间，空地上响起了“啪嗒、啪嗒”的摔泥声和人们用力的喘息声。 这看似简单的步骤，却充满了挑战。力度不够，空气排不净，泥料不够均匀；力度过大，泥巴又容易变得过于坚硬，难以成型。起初，不是泥巴太软塌下去，就是干裂开缝，或者里面隐藏的气泡在揉捏时爆开，留下小坑。 阿雅学得最快，她心思细腻，很快掌握了摔打的力度和揉捏的节奏，她手中的泥团变得光滑而富有弹性。“启明者，是这样吗”她举起泥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很好，阿雅，就是这样！”汪子贤赞许道，“大家像阿雅这样做。泥胚的基础打好了，烧出来才不容易裂。” 接下来的塑形更是难题。山鼬试图制作汪子贤要求的大陶罐，但泥条盘筑法做出的胚体又厚又重，在重力作用下不断变形，好不容易垒高一点，很快就塌陷下去，变成一滩不成形的泥巴。 “不行啊，启明者！太大了，立不住！”山鼬急得满头大汗，看着又一次失败的作品，几乎要放弃。 汪子贤观察着失败的作品，沉思片刻。“我们可能需要从小的开始。”他调整了策略，“先不做最大的缸，而是先尝试制作中小型的陶罐、陶碗。摸索泥料的特性，掌握塑形和阴干的技巧。” 他亲自上手，取了一块揉好的泥，在石板上慢慢搓成泥条，然后一圈圈盘绕起来，用手蘸水，仔细地将内外抹平，让泥条之间紧密结合，慢慢塑造成一个开口的罐子形状。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极其专注。周围的人屏息凝神地看着。 第一个由启明者亲手制作的泥胚诞生了，形状不算规整，罐壁厚薄略有不均，但它稳稳地立住了。 “成功了！”有人低呼。 “只是第一步，还需要阴干，不能暴晒，否则会开裂。”汪子贤谨慎地说，同时将这个粗糙的泥胚放在阴凉通风处。他号召大家：“都来试试！不要怕丑，不要怕失败！我们需要的是能用的容器！” 有了启明者的亲自示范和鼓励，众人重拾信心，开始专注于制作更小型的器皿。阿雅和几个妇人很快掌握了制作陶碗和中小型陶罐的技巧，她们的手似乎天生适合这种细致的工作，做出的泥胚虽显朴拙，却已初具形态。山鼬则带着儿子，继续挑战更大一些的陶罐，不断调整着泥料的湿度和支撑方法。 几天下来，空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泥胚，在通风处缓缓阴干。期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废品：有的在阴干时开裂，有的在移动时不小心碰碎。每一个失败都让人心痛，但汪子贤始终鼓励大家总结经验，下次做得更好。 与此同时，汪子贤指导着磐石派来的几个壮劳力，开始建造原始的陶窑。他没有现代窑炉的图纸，只能基于对火焰和热原理的理解进行尝试。 他们选择了一处土质较硬的小坡地，先向下挖了一个浅坑作为火膛，然后开始用石头和之前和好的、掺了草茎的泥浆（这种泥浆更耐热）垒砌窑室。最初的设计极其简单，就像一个加了盖子的石头灶台，下面烧火，上面放置泥胚。 第一次试烧令人沮丧。窑室缝隙太多，热量大量流失，内部温度根本无法达到要求。烧了整整一天，取出来的“陶器”一碰就碎，颜色灰黑，质地松散，甚至还能捏碎，完全是失败的烧结。 “热量不够集中，都跑掉了。”汪子贤分析着失败原因，“我们需要密封得更好，让热量在窑室里循环。” 他们改进了方案，用更细腻的泥浆仔细糊抹所有石头缝隙，并在窑室内部用泥浆抹平，形成一个更光滑、密封性更好的内壁。同时，汪子贤让人在火膛侧面开挖了一个通风口，用以控制进气量，从而调节火势。 第二次烧制，温度似乎高了一些，但新的问题出现了：受热极度不均。靠近火源的几个泥胚被烧得变了形，甚至局部熔化粘连在一起，而远离火源的却依旧是一碰即碎的泥胚。 “火候……这火候太难掌握了！”山鼬看着又一次失败的成果，灰心丧气地蹲在地上。 汪子贤没有气馁，他仔细观察着窑内的情况，用一根长木棍拨弄着灰烬和残骸。“我们需要让热气流更均匀地通过每一个泥胚。”他灵感一闪，“可以在窑室里用泥坯做出一些支架，或者留出烟道，让火焰和热气能够环绕它们。” 此时，最初一批阴干的小型泥胚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形状不一，但至少是干燥结实的。 汪子贤决定第三次烧制。这次，他们重新调整了泥胚在窑室内的摆放位置，在泥胚之间垫上小石块留出空隙，并试图营造简单的烟气通道。点火之前，汪子贤带领众人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向火神祈祷，祈求这次能够成功。 火焰再次燃起，浓烟从窑顶和缝隙中冒出。汪子贤、山鼬、阿雅等人都紧张地守在窑边，根据火焰颜色和烟雾情况，尝试着通过通风口控制火势。这一次，烧了比之前更长的时间。 当窑内的火焰渐渐熄灭，余温仍炽时，没有人敢立刻打开。他们耐心地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窑体完全冷却。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汪子贤深吸一口气，亲手用木棍小心地拨开窑口的封泥。 一股热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窑室内，一片狼藉，依旧有不少碎裂的残片和烧结失败的块状物。山鼬叹了口气，几乎不忍再看。 但阿雅眼尖，指着窑室中部喊道：“看！那里！有几个好的！” 汪子贤小心地探身进去，从尚有余温的灰烬中，取出了几个陶器。 那是几个深红褐色的陶碗和一个小陶罐！它们颜色不均，表面沾着烟灰和火痕，形态歪歪扭扭，甚至有些气泡造成的小坑洼，触手粗糙，敲击声音沉闷。 但是，它们没有碎！它们是硬的！是实实在在的、经过烈火煅烧而成的陶器！ 汪子贤将一个小陶碗递给山鼬。老陶匠双手颤抖地接过，仔细摩挲着碗壁，又用手指弹了弹，听到那虽沉闷却坚实的回响，浑浊的双眼瞬间涌出了泪水。 “成……成了！真的成了！启明者！这是……陶器！真正的陶器！”他声音哽咽，激动得难以自持。他做了一辈子陶器，从未想过能烧出这样的东西，尽管粗糙，却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阿雅和妇人们欢呼起来，小心翼翼地传看着那几个成功的陶碗，仿佛捧着绝世珍宝。 汪子贤看着手中这个粗糙不堪的小陶罐，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欣慰。虽然成功率极低，虽然产品劣质，但这零的突破意义非凡！它证明方向是对的，方法是可行的！ “我们成功了第一步！”他高举着那个小陶罐，对所有人宣布，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记住这个过程！记住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经验！接下来，我们需要烧制更多！更大！更好的陶器！山鼬，阿雅，带着大家，继续摔打揉捏，继续改进我们的窑！我们要让部落的每一个角落，都用上我们自己的陶器！” “是！启明者！”众人齐声响应，热情空前高涨。失败的阴霾被这初步的成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干劲和希望。 汪子贤看着那简陋的陶窑和散落周围的泥胚，仿佛已经看到清澈的泉水注满陶缸，金黄的谷物装满陶瓮，喷香的肉汤在陶锅里沸腾……部落的生活，即将因为这些粗糙的器皿，迎来一场深刻的变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