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动西州初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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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三日里，南辰王府表面平静，内里却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欲裂。斥候往来穿梭的频率明显增加，工兵营秘密调动，一切都在夜色和尘土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进行。白浅所在的客院，仿佛成了风暴眼中唯一宁静的角落，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肃杀与期待。 她依旧每日看书，散步，神态自若，甚至比初来时更加沉静。只有紧握书卷时微微泛白的指节，泄露了她内心并非全无波澜。这是她介入此界命运的第一步，成效如何，直接影响后续所有计划。更重要的是，这关乎无数边民能否免于涂炭，关乎那些信任她计策的将士的性命。 成喜倒是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时不时伸长脖子望向院外，嘴里念念有词：“怎么还没消息……菩萨保佑，一定要成啊……” 第四日，黎明。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中最黑暗寒冷的时刻。白浅和衣躺在榻上，并未深睡。忽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鼓点般敲碎了王府的寂静！ 来了！ 白浅瞬间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她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几乎是同时，王府各处仿佛被这马蹄声瞬间激活！原本沉寂的院落亮起灯火，沉稳的脚步声、甲胄摩擦声、低沉的命令声次第响起，如同沉睡的巨兽骤然苏醒，展现出惊人的效率。 那马蹄声在王府正门前戛然而止，随即是卫兵急促的询问，以及一个因激动和疲惫而沙哑撕裂的嗓音，虽极力压抑，却依旧穿透了黎明前的寂静： “捷报！鹰嘴涧大捷——！” “水攻奏效！北陆游骑被山洪驱出，于预定地点遭我军伏击，三百余人尽数歼灭！我军……我军伤亡极微！” “宏将军令卑职先行回报殿下！大军正在清理战场，午时前便可凯旋！” “捷报——！鹰嘴涧大捷——！” 那报捷的声音，一遍遍重复，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与有荣焉的激动，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整个王府炸开！压抑了三日的紧张气氛，被这巨大的喜悦彻底冲散，各处都隐隐传来了欢呼声！ 白浅轻轻合上窗扉，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闭上双眼，一直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尘埃落定的疲惫和计划成功的欣慰，涌遍全身。 成了。 天色大亮时，胜利的细节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据说，水流裹挟着刺鼻的烟尘和令人烦躁的药物，如同咆哮的巨龙冲入落雁山错综复杂的洞穴沟壑，那些自以为藏身天衣无缝的北陆游骑，被呛得涕泪横流，心慌意乱，根本无法藏身，只能狼狈不堪地向外逃窜。而等待他们的，是在鹰嘴涧下游开阔地带，以逸待劳、阵型严整的王军铁骑。 那已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收割。失去了地形优势、又心胆已寒的游骑，在王军摧枯拉朽的攻势面前，不堪一击。宏晓誉将军身先士卒，亲手斩杀了匪首。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客院那位看似弱不禁风的漼姑娘。 当白浅如同往常一样，在成喜的陪伴下走出客院，准备去用早饭时，她明显感觉到，沿途遇到的所有人，无论是将领、士兵，还是仆役，看向她的目光，都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好奇、审视，甚至不仅仅是尊敬，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近乎崇敬的灼热！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自发地向她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沉默无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那眼神里，充满了感激、钦佩，以及一种将她视为“自己人”的认同。 甚至连一向沉稳的谢崇军师，在廊下遇见她时，都主动停下脚步，对着她深深一揖：“漼姑娘奇谋，救我边民，保全将士，谢某……拜服！” 白浅侧身避开，还了一礼：“军师言重，时宜不敢当。此乃殿下决断英明，将士用命之功。” 她态度依旧谦和，并未因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望而有丝毫得意。 午时刚过，凯旋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周生辰亲自率领留守的主要将领，在王府正门前迎接大军归来。白浅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廊檐下，静静观望。 宏晓誉一身征尘，甲胄上甚至还沾染着未曾干涸的血迹，但她脸上洋溢着灿烂而自豪的笑容，大步走到周生辰面前，抱拳复命，声音洪亮：“殿下！幸不辱命！落雁山之患已除，斩首三百二十七级，缴获战马、兵器无算！我军仅轻伤十一人！” “好！”周生辰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他微微颔首的动作，和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亮光，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的目光扫过凯旋的将士，最后，似是不经意地，越过人群，落在了廊下白浅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 但白浅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的眼眸中，那最后一丝审视与疑虑，如同阳光下的薄冰，彻底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坚实的认可，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找到了某种失落拼图般的复杂光芒。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她所在的方向，几不可察地，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他便转身，对宏晓誉及众将士道：“所有参战将士，记功！今晚，王府设宴，为凯旋将士庆功！” “殿下威武！王军万胜！”欢呼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白浅在震天的欢呼声中，悄然转身，离开了喧嚣的中心。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这西州，在这南辰王府，不再仅仅是一个凭借家族荫庇的客人和一个提出奇计的谋士。 她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一个被周生辰和他的王军，从心底里接纳、信任，甚至隐隐依赖的……自己人。 风吹过廊庑，拂动她的衣袂。 西州的风，依旧带着尘土与凛冽，但此刻吹在脸上，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第一步，已然稳稳踏出。 而她的目光，已越过眼前的喧闹与庆贺，投向了更远处，那依旧潜伏在历史阴影中的、更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