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探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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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宫的夜晚，比白日更显沉寂。呼啸的山风穿过重重殿宇，发出呜咽般的低鸣，衬得这片天地愈发空旷孤寂。 浅浅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双眸在黑暗中清明如星。白日的立威，仅仅是个开始，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需要更强劲的风，才能掀起波澜。而宫尚角的书房，那个象征着角宫权力与秘密的核心，无疑是最好的风向标。 她知道，自己正被严密监视。院外那个小丫鬟的呼吸声，钱管事偶尔“路过”时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甚至远处屋顶上，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属于角宫暗卫的微弱气息……一切都在她的感知之中。 但这正是她想要的。越是严防死守，她的“行动”才越有价值。 她没有选择在深夜行动，那太刻意，也太容易被预设为“图谋不轨”。她选择了一个更巧妙，也更符合她目前“身份”的时机——将近子时，人最为困顿，警惕性也会不自觉降低的时刻。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点燃烛火。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感知，她如同暗夜中的灵猫，无声地推开房门。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故意让自己看起来脆弱而无害。 她的目标明确——书房。但她的路线，却并非直线。她先是如同梦游般，在小小的院落里踱了几步，眼神迷茫，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这是她精心设计的“前奏”，一个被噩梦或心事困扰的孤女形象，足以在一定程度上混淆监视者的判断。 果然，院外小丫鬟的呼吸声微微一滞，似乎有些疑惑，但并未立刻出声。屋顶的暗卫气息也凝实了一瞬。 就是现在！ 浅浅脚下步伐陡然加快，却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轻盈，如同被夜风裹挟着，迅速穿过连接小院与主殿的廊庑，直扑书房所在的方向！她的动作看似慌乱，实则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地面上可能发出声响的杂物，身形在廊柱的阴影间快速闪动。 距离书房还有十步之遥，她已经能感受到那扇紧闭的门扉后，隐隐传来的、属于宫尚角的冰冷而强大的气息。他果然在里面。 也就在这时，她“恰到好处”地触发了宫尚角设置在书房外围的一道极其隐蔽的警戒机关——一根细若发丝、几乎透明的冰蚕丝。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响起。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瞬间，书房的门如同被狂风撞开，一道玄色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宫尚角负手而立，眼神在月色下冷冽如刀，瞬间就锁定了那个僵立在廊下、衣衫单薄、仿佛被吓傻了的纤细身影。 “何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穿透夜色，直抵人心，蕴含着极大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数道黑影从不同方向悄然出现，无声地封住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整个角宫，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瞬间露出了獠牙。 浅浅适时地表现出了极致的惊恐。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得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夜风吹倒。 “我……我……”她终于挤出一点气音，带着哭腔，“对、对不起……角公子……我……我做噩梦了……迷、迷路了……” 她的解释苍白无力，漏洞百出。一个做噩梦的孤女，如何能精准地避开普通守卫，一路“迷路”到防守最森严的书房附近，甚至还触发了只有核心人员才知道的机关 宫尚角没有说话，只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缓慢而极具压迫感地朝她走来。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冰冷地刮过她的脸颊，似乎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暗卫们如同雕塑，钱管事也闻声赶来，看到眼前景象，脸色骤变。 就在宫尚角距离她仅三步之遥，那股混合着冷香与淡淡血腥气的强大气息几乎将她笼罩时，浅浅猛地抬起头！ 依旧是那双眼睛，此刻盈满了泪水，惶恐无助，但在那水光之下，宫尚角再次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与这具柔弱躯壳格格不入的沉静，甚至……是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挑衅的东西 “角公子……”她声音破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阿丑……阿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害怕……” 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无法承受他目光的压力，脚步虚浮地向后踉跄了一下，手腕“无意间”擦过旁边一盆夜间会散发出奇异淡香的墨兰。 这个动作细微到了极致，仿佛只是惊吓下的自然反应。 但宫尚角的瞳孔，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盆墨兰，是他母亲生前最喜爱的花。其香气独特，有宁神之效，但若与另一种他书房内常点的、由宫远徵特制的安神香混合，会产生极其细微的、常人绝难察觉的变化。而这个变化，他曾无意中对已故的母亲提起过，是独属于他记忆深处的秘密。 这个女子，她方才手腕擦过花瓣的动作，恰好让那抹极淡的香气，与她身上可能沾染的、从书房方向飘来的安神香，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交织。 是巧合吗 宫尚角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他审视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看似下一秒就要晕厥的女子，脑海中却疯狂地回闪着执刃殿中的那一眼，她处置赵婆子时的冷静，以及此刻这看似无意、却精准触及他内心最柔软角落的举动…… 太多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 她不是在辩解，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了解他，甚至了解他不为人知的过去。 这种感觉，让他极其不适，仿佛自己一直严密守护的世界，被人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但与此同时，一种更加强烈的、近乎病态的探究欲，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 他想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想做什么 他周身的寒意更重，但那股欲将她撕碎的杀意，却奇异地收敛了些许。 良久，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宫尚角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锋锐： “角宫不是你可以随意乱走的地方。” 他没有拆穿她漏洞百出的谎言，也没有下令处置她。 “钱管事，”他侧过头，语气淡漠，“带她回去。加派人手，‘看顾’好她。若再有一次……”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那股无形的威胁，已然弥漫开来。 “是！公子！”钱管事连忙应下，上前一步，几乎是半强制地扶住了依旧在“发抖”的浅浅，低声道，“姑娘，请回吧。” 浅浅顺从地任由钱管事扶着，转身离开的瞬间，她借着擦拭眼角泪痕的动作，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自己的袖口。 那里，藏着一样她早已准备好的、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一小片来自青丘、带着奇异安定气息的干枯花瓣。方才她“踉跄”时，已将其悄无声息地弹入了那盆墨兰的土壤之中。 这花瓣无害，但其气息会与墨兰和安神香缓慢融合，在未来几天里，潜移默化地安抚宫尚角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更容易产生……类似于“安心”和“困倦”的感觉。 这才是她今夜行动的真正目的之一——不仅要点燃他的好奇，更要开始无声地“侵蚀”他的防线。 回到那个冰冷的小院，重新被“请”回房间。门外看守的人增加了一倍。 但浅浅的嘴角，却在黑暗中，勾起了一抹清浅而笃定的弧度。 宫尚角，你感觉到了吗 那名为“好奇”的种子，已经种下。而瓦解你心防的细雨，才刚刚开始降临。 今夜，注定无人安眠。尤其是那位角宫之主，他的书房里，恐怕要多一盏彻夜不熄的灯，和一个反复思索、难以平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