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团队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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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一夜，清晨时分才渐渐停歇。城市被洗刷得焕然一新，空气里带着湿漉漉的凉意，但科域大厦内的气氛，却比昨日更加凝重。 林知意比平时更早到达了十七楼的临时指挥室。她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搭配珍珠耳钉，试图用更沉稳的色调来压制内心的波澜。昨夜与陆延舟那场短暂而突兀的独处，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至今未平。她需要绝对的专注，不能被任何情绪干扰。 然而，她一走进指挥室，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团队成员都已经到了，赵琦和孙铭正对着电脑屏幕低声讨论着什么，另外两名负责外围调查的成员也在各自忙碌。但当她走进来时，所有的讨论声都戛然而止，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神情都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知意将大衣挂好，走到咖啡机旁，给自己接了一杯黑咖啡，语气平静地问道。 赵琦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脸上带着明显的忧虑：“意姐，这是安全部那边同步过来的、关于张宸离职前后所有外部通讯记录的初步分析报告。” 林知意接过报告，快速浏览起来。报告显示，张宸在离职前三个月，与境外数个加密ip地址有过多次联系，虽然内容无法破译，但时间点与他负责的核心算法模块最后一次重大更新的时间高度重合。同时，他个人账户在离职后一周内，有一笔来自海外离岸公司的、金额高达两百万美元的款项汇入，备注是“技术咨询费”。 证据链似乎正在向张宸收拢。 “这不是好事吗”林知意抬眸，看向赵琦，“证明我们的调查方向没有错。” “方向是没错，但是……”赵琦咬了咬嘴唇，压低声音，“意姐，您不觉得，这一切……有点太顺了吗” 林知意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 孙铭也凑了过来，眉头紧锁：“是啊，老大。那个李工和王工，我们没费多大劲就揪出来了。现在这张宸，虽然嘴硬，但这些间接证据，就像有人特意摆在我们面前一样。尤其是那笔海外汇款，痕迹做得并不算特别隐蔽，以张宸的水平，如果他真是主谋，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吗” 另一名成员也附和道：“而且，科域内部明显有问题，陆总他们自己难道查不到这些为什么非要等到我们来了，这些线索才‘恰到好处’地冒出来” 指挥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团队成员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疑虑和不安。他们不是新手，深知越是复杂的危机，水面下的暗流就越是汹涌。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每一步都落在别人预设的轨道上。 林知意缓缓放下咖啡杯，目光扫过她的团队成员。他们的疑虑，她何尝没有甚至，她想得比他们更深。 张宸的表现，那些“恰到好处”的线索，以及陆延舟昨晚那句意有所指的“有人希望我们查下去”……这一切都指向一种可能——他们被当成了棋子，一把被某些人握在手里，用来清除异己或者达到某种目的的刀。 而持刀的人，可能是陆延舟，也可能是隐藏在科域内部更深处的势力。 “你们的担忧，我明白。”林知意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稳定军心的力量，“我们面对的，很可能不只是一起简单的数据泄露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夹杂着内部斗争的商业阴谋。” 她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张宸的名字旁边，重重地画了一个问号，然后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圈，将科域的logo圈在其中。 “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自乱阵脚。”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对方想把我们当枪使，我们就偏偏要当好这把‘最聪明’的枪。他们要我们查张宸，那我们就查，不仅要查，还要查得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透！” 她转过身，面对团队，眼神坚定：“我们要做的，不是被动地接受这些递到面前的‘证据’，而是要用我们自己的方法，去验证这些证据的真伪，去挖掘证据背后的动机。如果张宸是替罪羊，我们要找出谁在陷害他，以及为什么是他。如果张宸真是主谋，我们更要找出他背后的支持者，以及他们最终的目的。” “我们的立场，从来就不是科域的某个派系，而是真相本身，是解决危机这个最终目标。明白吗” 她的话语，像一阵强风，吹散了团队成员心头的迷雾和迟疑。是啊，他们是来解决危机的，不是来站队的。越是复杂的局面，越需要保持独立的判断和清醒的头脑。 “明白了，意姐！”赵琦率先响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对！管他牛鬼蛇神，我们把老底都给他翻出来！”孙铭也摩拳擦掌，恢复了干劲。 其他成员也纷纷点头，脸上的疑虑被专注和斗志所取代。 “好。”林知意满意地点点头，“那么，调整调查方向。孙铭，你带人反向追踪那笔海外汇款的最终源头，不要只看一层皮包公司，给我往深里挖，看看能不能找到与科域内部人员有关的蛛丝马迹。赵琦，你负责梳理科域董事会成员以及几位核心高管的背景资料，尤其是他们与张宸，或者与‘灵犀智能’可能存在的利益关联。其他人，按照原计划，继续深挖张宸的所有社会关系和技术路径。” “是！” 指令明确，团队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顶层，总裁办公室。 陆延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渐渐苏醒的城市。他手里拿着一份和林知意收到的相同内容的报告，眉头紧锁。 助理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陆总，安全部王总那边……对林总团队要求反向调查董事会成员背景的要求，颇有微词。他认为这超出了危机处理的范畴，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内部动荡。” 陆延舟沉默着，目光深邃。他当然知道王瀚，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某些董事的想法。他们希望尽快找到一个“凶手”结案，稳定股价，而不是把内部的不堪彻底掀开。 林知意的做法，无疑是在捅马蜂窝。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也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告诉王总，”陆延舟转过身，眼神冷冽，“一切以林总的要求为准。她的权限，是我给的。如果有人觉得被冒犯了，让他直接来找我。” 助理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是，陆总。” 助理离开后，陆延舟坐回办公椅，揉了揉眉心。他想起昨晚林知意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坚定的眼睛。她果然不是那种会轻易被表象迷惑、被人当枪使的人。她的敏锐和独立，让他欣慰，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像一颗不受控制的棋子，正以其强大的动能，搅动着科域这潭深水。而他，这个本该掌控全局的棋手，却发现自己也渐渐被卷入她掀起的漩涡之中。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林知意指挥室的号码。 “林总，是我，陆延舟。” “陆总，请讲。”电话那头，林知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专业，听不出任何情绪。 “关于调查方向的事情，我知道了。”陆延舟顿了顿，“你做得对。科域内部确实需要一次彻底的清理。有任何阻力，直接告诉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如此直接地表明支持态度。 “……谢谢陆总支持。”她的回答依旧简洁。 “另外，”陆延舟补充道，语气稍微放缓了些，“董事会那边，我会去沟通。你放手去做，注意安全。” “明白。” 挂断电话，林知意握着听筒，若有所思。陆延舟这通电话，与其说是支持，更像是一种表态，一种将他和她暂时捆绑在同一阵营的暗示。这让她原本就复杂的思绪，更加纷乱了几分。 她甩甩头，将杂念抛开。无论陆延舟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利，至少目前，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查明真相，拯救科域。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两天，调查在明暗两条线上同步推进。 明面上，林知意团队继续对张宸施加压力，频繁约谈与他有关的同事、朋友，甚至动用了某些非公开渠道调查他的海外关系网，营造出一种步步紧逼的态势。 暗地里，孙铭小组对那笔海外汇款的追踪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们发现，资金经过七八层复杂空壳公司的流转后，最终指向了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基金，而这个基金的主要投资人之一，赫然是科域的一位早期天使投资人，同时也是现任董事会成员——刘董事。 与此同时，赵琦对董事会成员的背景梳理也发现了蹊跷。这位刘董事，近年来与另一家与科域存在直接竞争关系的科技巨头“昊天科技”往来密切，多次被拍到共同出席私人宴会。而张宸离职后加入的“灵犀智能”，其初创资金中，也隐约能看到昊天科技关联资本的身影。 线索，仿佛一条条暗流，最终都汇聚向了同一个方向——科域的内部权力斗争，以及可能存在的商业间谍行为。 “意姐，看来这张宸，很可能真是一枚被推出来的棋子。”赵琦看着整合后的情报，语气沉重，“真正的黑手，恐怕是那位刘董事，甚至可能牵扯到昊天科技。” 林知意站在白板前，看着上面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以及那个被红色圆圈标注的“刘董事”的名字，眼神冰冷。 果然如此。一场里应外合、针对科域的阴谋。 而她和她的团队，差一点就成了对方用来除掉张宸这颗弃子、并借此掩盖更深罪证的工具。 “把这些证据整理成加密报告。”林知意沉声命令，“我要亲自向陆总汇报。” 真相，正在浮出水面。而随之而来的，将是科域内部一场更猛烈的地震。 团队的疑虑，在此刻化为了更加坚定的决心。他们已经从被动的调查者，变成了主动的破局者。 这场硬仗，终于看到了撕开迷雾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