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稚子窃谷启灵慧，暗夜潜流祸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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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暗金谷穗在夜风中低垂，如同缀满了微缩的金色星辰。谷粒表面天然的淡银纹路在微弱的星光下流转，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宝光。淡金色的灵雾如同薄纱，缭绕在几株挺拔如碧玉的灵谷植株周围，形成一小片独立于邪祟威压之外的、生机勃勃的净土。那蕴含着大地精华与草木灵气的谷物清香，霸道地涤荡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腐朽气息，也如同一股清泉，注入林小凡几近枯竭的躯体。 他贪婪地吸了一口这精纯的灵气，左肩那撕裂般的剧痛在灵谷气息的滋养下，明显舒缓了一分。体内那刚刚被古籍点醒、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灵根祖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幼苗，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传递出对更多灵气的渴望。 然而，这片刻的舒缓与惊喜，瞬间被山坡下骤然逼近的冰冷死寂彻底粉碎！ 村口方向，那片翻涌的、如同浓稠墨汁般的黑暗，在灵谷成熟、灵气喷薄的刹那，仿佛被狠狠刺痛！那股粘稠冰冷、带着无尽腐朽与死亡气息的邪祟威压，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汹涌、更加暴戾的恶意！如同被激怒的深渊巨兽，发出无声的咆哮！无形的黑暗如同活物般剧烈扭曲、翻滚，一股更加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山坡！目标，直指那片散发着诱人灵光的暗金谷穗！ 来了！那东西彻底被激怒了！它要夺走这刚刚成熟的灵谷精华！ 怀中的小朱雀发出一声尖锐到极致的警示啼鸣！它小小的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弦，暗红绒羽根根倒竖，如同燃烧的烈焰！喙尖凝聚的那点赤金火种，内部符文疯狂流转，光芒炽烈到了顶点，毁灭性的波动蓄势待发！ 生死一线！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哇——！娘！娘！快看！那是什么！好香！好亮啊！” 一个清脆稚嫩、充满了惊奇与渴望的童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猛地从山坡另一侧的矮树丛后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对峙！ 林小凡浑身剧震！如同被冰水当头浇下！他猛地扭头，循声望去！ 只见几丛低矮的灌木后，探出两个小小的脑袋！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皮肤黝黑，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正是村东头李木匠家的二小子，小名石头！另一个更小些，扎着羊角辫，是隔壁王寡妇家的小囡囡！两个孩子显然是被山下的火光（青皮混混焚烧的尸体）和山坡上这片奇异的淡金光雾吸引，偷偷溜上山来瞧热闹的！ 此刻，石头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无比渴望地，盯着林小凡身前那片摇曳生姿、散发着诱人清香和淡金光芒的灵谷！那浓郁的谷物香气，对于一个长期缺乏油水的山村孩童来说，无异于仙馐珍馐！他甚至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探去！ “石头！囡囡！回来！快回来！” 一个妇人惊惶失措的尖叫声紧接着从山下传来，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那地方不干净！有妖怪！快回来啊！” 是李木匠的婆娘！她显然是追着孩子跑来的，远远看到山坡上那诡异的淡金光雾和林小凡如同血人般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靠近！ 两个孩子被母亲的尖叫吓了一跳，小囡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但石头只是犹豫了一瞬，目光依旧死死黏在那片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暗金谷穗上！那香气，那光芒，仿佛有种魔力，勾走了他全部的心神！就在林小凡分神看向山下妇人的瞬间—— “嗖！” 小石头像只灵巧的山猫，猛地从灌木丛后窜出！小小的身影快得惊人，目标明确无比，直扑向离他最近的一株低垂的灵谷穗！ “住手！” 林小凡目眦欲裂！他本能地想要阻止，但左肩剧痛和身体虚弱让他动作慢了半拍！更要命的是，村口那股被激怒的邪祟威压，在孩童出现的刹那，似乎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凝滞仿佛那冰冷纯粹的死亡意志，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懵懂生机的稚子，也产生了一丝本能的……困惑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凝滞！ 小石头的手，已经闪电般揪住了那沉甸甸的暗金谷穗！用力一拽！ “噗簌簌！” 一小把温润如玉、饱满如金珠的灵谷粒，被他死死攥在了小小的、沾满泥污的手心里！他甚至来不及细看，在巨大的诱惑和本能的驱使下，竟直接将其中几粒塞进了嘴里！腮帮子一鼓，用力咀嚼起来！ “石头！吐出来！快吐出来啊！” 山下妇人绝望的哭喊撕心裂肺。 林小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灵谷蕴含的灵气何等霸道！连他这种被点醒了微末灵根、又吃过灵蔬的身体，吸收时都需小心翼翼，一个从未接触过灵气的普通孩童，如何承受！ 他几乎能预见下一刻，这孩子要么被狂暴的灵气撑爆经脉，要么被那暗藏于灵谷中的、源自白骨地脉的凶戾气息侵蚀神志！ 然而—— 预想中的惨剧并未发生！ 小石头嚼了几下，黑亮的眼睛猛地瞪得溜圆！小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纯粹的惊喜光芒！ “唔！好…好吃！好甜！好香！像…像喝了蜜水！全身…暖烘烘的！” 他含糊不清地叫着，非但没有痛苦，反而像是吃了世间最美味的糖果，兴奋得手舞足蹈！他甚至又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几粒！ 更让林小凡惊掉下巴的是，随着那几粒灵谷下肚，小石头那双原本只是机灵的黑眼睛，竟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变得异常明亮、清澈！仿佛蒙尘的玻璃被擦亮，透出一种远超同龄孩童的灵动与…智慧！他兴奋地指着林小凡脚下那片被血液催生的、格外茂盛的灵蔬菜畦，又指了指远处那几株自然生长的，用一种清晰无比、条理分明、完全不像七八岁孩子能说出的语调喊道： “小凡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这地里的菜，长得不一样！那边的菜叶子是深绿色的，叶脉粗，闻着香但没这边浓！这边的菜叶子是翠绿色的，叶脉细密得跟画上去似的，闻着更香更透亮！还有这些金豆豆（灵谷）的根，下面的土颜色都深一些，摸着还…还有点烫手！就像…就像我娘烧火做饭后的灶膛灰！但又不烫人！” 他一口气说完，小胸脯因为激动而起伏着，眼中闪烁着发现巨大秘密的兴奋光芒，逻辑清晰得令人心惊！ 林小凡彻底呆住了！灵谷…不仅没有伤害他，反而在瞬间…开启了他的灵慧！古籍意念中关于灵植蕴养神魂、开悟启智的模糊描述，闪电般划过脑海！这孩子…竟因祸得福！ 就在林小凡震惊失神的瞬间，村口那股被孩童打断、短暂凝滞的邪祟威压，仿佛失去了目标，又或者被孩童身上那懵懂却蓬勃的生气所排斥，竟如同退潮般，带着一丝不甘的阴冷嘶鸣，缓缓缩回了那片浓稠的黑暗之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迅速减弱、消散！ 危机…竟因一个孩童的意外闯入，诡异地解除了！ 但林小凡的心，却沉得如同坠入了万丈冰窟！邪祟是暂时退去了，可眼前这局面……比邪祟降临更加棘手！ 山下，李木匠的婆娘已经连滚爬爬地冲了上来，一把抱住还在兴奋地研究“金豆豆”和“不一样泥土”的石头，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哭得撕心裂肺，又惊恐万分地看着林小凡和他身前那片诡异的灵田：“妖怪…有妖怪…小凡…你…你到底弄了些什么鬼东西…” 她的哭喊声在寂静的山坡上传出老远。林小凡甚至能感觉到，村子方向，那些原本因为恐惧而熄灭的灯火，似乎又悄悄亮起了几盏，更有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远处黑暗的田埂后探头探脑，显然是被山下的火光和妇人的哭喊惊动了！ 秘密…守不住了！ 林小凡的脑子疯狂转动！灵谷催生孩童灵慧的神异一旦传开，后果不堪设想！贪婪的村民，虎视眈眈的地产商，还有那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的恐怖邪祟……这片灵田和他怀中的朱雀，将再无宁日！ 必须立刻止损！必须给这无法解释的现象，套上一个“合理”的壳子！ 电光火石间，他目光扫过山坡边缘几丛在灵田滋养下、也长得格外肥硕茂盛的普通野莓丛。红艳艳的莓果在星光下挂着露珠。 “不是妖怪！李大嫂！” 林小凡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肩头的剧痛，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无奈”，对着哭嚎的妇人喊道，也像是在对黑暗中窥伺的目光解释，“是山里的野果！石头刚才吃的，是后山一种罕见的‘灯芯莓’！我…我也是刚发现！这果子是有点提神醒脑的野劲儿，但也容易吃坏肚子！你看他！” 他指向还在兴奋地观察泥土、眼神清亮得不正常的石头，“这不就是吃野果吃迷糊了，净说胡话嘛！”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野莓丛边，胡乱揪下一大把红艳艳的普通野莓果，不由分说地塞进还在喋喋不休说着“金豆豆”和“不一样菜”的石头手里，又硬塞给吓傻了的小囡囡一把。 “拿着！快带孩子回去！给他多灌点凉水！睡一觉就没事了！这后山刚出了人命，不干净！赶紧走！” 林小凡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和一丝“后怕”，顺势将石头手里还攥着的几粒暗金灵谷粒不着痕迹地拂落在地，用脚迅速踢入旁边的泥土里掩埋。 妇人被他急切的态度和“人命”、“不干净”的字眼吓住了，再看看儿子虽然眼神清亮得吓人但确实活蹦乱跳，不像有事的样子（她哪里懂得灵慧开启），也顾不上多想，抱起还在挣扎、想研究“金豆豆去哪了”的石头，拉着哭哭啼啼的小囡囡，连滚爬爬、头也不敢回地冲下了山坡。 山坡上，终于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风吹过灵谷叶片，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小凡脱力般靠回冰冷的岩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泥土的双手，又看看那片在星光下流淌着淡金灵雾的灵谷，再看看村口那片暂时蛰伏、却依旧如同巨兽盘踞的黑暗，以及远处黑暗中那些鬼祟窥探的目光…… 一股冰冷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毒蛇缠绕上心脏。 灵谷的神效暴露了（至少在那孩童身上），用野果的借口只能搪塞一时。王老蔫的试探，混混的强攻，孩童的误食，邪祟的觊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卷冰冷坚硬的残破古籍。染血的暗红纹路在星光下流转，传递着古老而沉重的信息。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古籍意念深处，那关于“灵田”、“灵谷”核心用途的冰冷描述上—— “灵谷者，非为凡腹。淬体魄，凝灵力，蕴神魂，固道基……乃炼气之资粮，仙途之根本！” “邪祟夺灵，噬魂补己……灵植灵谷，尤为其所嗜……” 这灵田，这灵谷，从来不是用来果腹治病的！它们是踏上那条荆棘之路的基石，是引动邪魔的诱饵！是福缘，更是……催命符！ 怀中的小朱雀似乎也耗尽了力气，那点赤金火种早已熄灭，它缩回衣襟深处，发出细微的、带着疲惫的咕噜声，沉沉睡去。 林小凡攥紧了手中的古籍残卷，冰冷的金属棱角刺痛掌心。他望向山下村子方向，那些闪烁的灯火和隐约的人声，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隐瞒，成了奢望。怀璧其罪，已成定局。 这片被诅咒又被祝福的土地，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夜风吹过，带来灵谷的清香，也带来山下焚烧尸体的余烬气息。黑暗深处，仿佛有无数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这片刚刚显露出真正价值的……灵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