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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和他沉稳的诵读声。 周楚时不时会抬起头，观察一下慕容千雪的状态。 看到她紧蹙的眉头似乎渐渐舒展开来，他便继续往下读。 “晚安，房间。” “晚安，月亮。” 慕容千雪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身体里那股恶心感，似乎也被这声音抚平了。 连带着腹部的绞痛，都好像减轻了许多。 她听着听着那平稳的语调，眼皮越来越沉。 故事的内容她已经听不真切了。 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一片温暖的海洋里，安全又惬意。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意识，坠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 她好像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那时候，爷爷的身体还很硬朗。 他最喜欢在秋天的时候，带着自己回到乡下老宅。 老宅后面，是慕容家早期开发的生态度假村，里面有一大片果园。 梦里的天空，蓝得像一块洗过的宝石。 穿着一身练功服的爷爷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用力地敲打着树枝。 “啪嗒、啪嗒。” 一颗颗青皮核桃应声而落，掉在松软的草地上。 “雪丫头，去，把掉在地上的核桃都给爷爷捡起来。” 爷爷洪亮又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嘞！” 梳着羊角辫的小千雪，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她蹲在地上，小手费力地扒开青色的果皮，露出里面圆润饱满的核桃。 她把捡到的核桃一个一个地放进身边的小竹篮里。 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从树上蹿了下来，抱着一颗核桃，飞快地跑掉了。 小千雪看着它可爱的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玩得不亦乐乎，捡着捡着，就忘了形。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正朝着不远处一个长满了杂草的陡坡边缘走去。 那里是果园的边界，因为地势险要，并没有设置护栏。 就在小千雪伸出手，想要去捡一颗滚落在陡坡边缘的核桃时。 一个稚气，却又带着几分严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了起来。 “喂！你在干什么” 慕容千雪下意识抬头看去。 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服，脚上踩着一双沾满了泥土的解放鞋。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 还没等慕容千雪反应过来，那个小男孩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过来！” 小男孩不由分说地拽着她，把她从陡坡的边缘拖回到了平坦的草地上。 梳着羊角辫的小千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语气吓懵了。 “哇——” 她张开嘴，石破天惊地大哭起来。 小男孩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又有一点点慌乱。 “喂！你哭什么啊！” “我是在救你，你知不知道！” 他伸出手指，指向刚才她站立的地方。 “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就直接从那里滚下去了！底下全是石头！” 小千雪抽抽噎噎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颗诱人的青皮核桃，正静静地躺在陡坡边缘的杂草丛里， 再往前一点，就是深不见底的斜坡。 风一吹，草叶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带着那颗核桃一起坠落。 如果刚才他没有喊住自己…… 小千雪不敢想下去，哭声更大了，简直是伤心欲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爷爷洪亮的声音。 “雪丫头！怎么了这是！” 很快，穿着练功服的爷爷就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哭成泪人的宝贝孙女，和站在一旁满脸无奈的小男孩。 “哎哟，这不是团团吗” 爷爷看到小男孩，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他走上前，先是摸了摸小千雪的头，然后看向那个叫团团的小男孩。 “团团，多谢你了，我们家这丫头太皮了，给你添麻烦了。” 团团摇了摇头，酷酷地说道：“慕容爷爷好，她刚才差点掉下去。” 爷爷一听，脸色也严肃起来，低头教育了孙女两句。 然后他又对团团说： “爷爷那边还有点事要忙，你帮爷爷看着她一会儿，别让她再乱跑了。” “晚上带着你爸爸妈妈，一起来爷爷家吃饭，爷爷给你们做拿手好菜！” 团团点了点头，干脆地应了一声。 “好。” 爷爷又叮嘱了两句，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了。 果园里，只剩下两个小不点。 小千雪的哭声渐渐停了，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团团看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和鼻子，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他伸出手，笨拙地揉了揉小千雪的脑袋，动作有些僵硬。 “好了，别哭了。” “以后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听见没” 他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严厉了。 小千雪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团团看她情绪稳定下来了，眼睛转了转，神秘兮兮地问道。 “喂，你想不想抓松鼠” “我知道它们的窝在哪里。” 小千雪的眼睛亮了，刚才的害怕和委屈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团团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主动伸出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走，我带你去。” 他的手心很暖，很干燥，牵着她。 小千雪看着他拉着自己往前走的背影，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 温暖的感觉，从梦境一直延续到了现实。 意识缓缓回笼，慕容千雪的眼皮动了动，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 她偏了偏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她的病床边。 周楚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是怕吵醒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慕容千雪的脑子还有些迷糊，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起。 那个拉着她的手，带她去抓松鼠的小男孩的背影，和眼前的男人重叠。 她半梦半醒之间，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团团哥哥……” 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 周楚却听见了。 他微微一怔，放下手机，俯身凑近了些，柔声问道。 “嗯你叫我” 他的声音，将慕容千雪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她飞快地否认，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立刻转移话题，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我饿了！” 周楚看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慌张模样，没有戳穿她。 他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好，退烧了是该饿了。想吃什么我去买。” “小米粥……要清淡点儿的。”她小声说。 “好，等着。” 周楚站起身，准备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