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她掉的那滴泪，烫穿了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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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箬领命而去，背影迅速融入了晨曦前的最后一抹深黑。 虞妩华独自站在廊下，指尖微凉。 她抬手，轻轻捻起一缕垂落的鬓发，目光穿过重重宫阙，望向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紫宸宫。 她非但没有销毁那本被撕毁的《蛊录》残卷，反而命人将其原封不动地送回了禁书阁的原位。 只是，在那被撕裂的书页夹层中，多了一张她亲手伪造的泛黄手札。 上面的墨迹模仿得与安太医如出一辙，内容却被她改得面目全非——“解此心蛊，需取至恨之人一滴血泪，融无根之水，以心火焚炼三日，方可成药引。” 她要钓的鱼，不是水中之鱼，而是岸上那个自以为是垂钓者的渔夫。 一个足够恶毒又充满仪式感的“解法”，足以让幕后之人放下戒备，转而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帝王的寝宫，期待着一场好戏。 果不其然，当夜戌时，一直潜伏在尚服局的黄烟萝便传来密报。 她提前遵照虞妩华的吩咐，将龙榻帷帐内侧一道不起眼的缝线拆开，取出了里面藏着的、细如发丝的监听丝线，又换上了一根浸透了特制迷香的假线。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个黑影鬼祟潜入，精准地割开了那道缝线，取走了假的丝线。 那迷香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在三个时辰内产生细微的幻听，足以混淆任何窃听到的信息。 几乎是同一时刻，紫宸宫方向的煞气骤然冲天而起，连昭阳殿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东厂的加急密报雪片般飞来，称萧玦病情急转直下，心口浮现出诡异的紫色纹路，犹如蛊虫盘踞，太医院所有御医束手无策。 与此同时，京中已悄然流传起“天子失心，妖妃祸国，江山将倾”的歌谣，矛头直指虞妩华。 虞妩华立于昭阳殿高高的檐下，夜风将她的宫裙吹得猎猎作响。 她望着那片被不祥之气笼罩的宫殿，神色平静得可怕，只对身侧的阿箬低声道：“他快死了——可这死法，不对。” 她要萧玦活着，活成她手中最锋利的剑，而不是死在一个她尚未揪出的敌人手里。 她抬起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眼角，那里一片干涩。 随即，一抹淬了冰的冷笑在她唇边绽开：“既然他们想看一场‘真情救主’的戏码，那本宫，就演给他们看。” 次日凌晨，天光未亮，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死寂的压抑之中。 虞妩华提着一只沉甸甸的药箱，独自一人步入紫宸宫。 她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面色惨白的小银炭和低眉顺眼的黄烟萝。 “贵妃娘娘，陛下他……”李德全声音嘶哑，老泪纵横。 “本宫已寻得解法，”虞妩华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但需静室焚香，断绝外扰。仪式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寝殿半步，违者，视同谋逆。” 她命小银炭在殿内四角布下暖炉，亲自点燃安神香，烟气袅袅，却带着一股奇异的清冽。 又令黄烟萝为龙榻换上全新的明黄色帷帐。 无人知晓，阿箬早已在帐顶内侧，用金线暗绣了七枚极小的铜铃，铃舌被一根丝线牵引，只要有人在三尺之内有大幅动作，丝线微颤，便会发出旁人难以察觉的微弱震响。 一切准备就绪。 虞妩华跪坐在龙榻之前，目光落在萧玦紧闭的双眼上。 他面色青紫，嘴唇干裂，胸膛的衣襟下，那诡异的紫色纹路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揭开了他的衣襟。 指尖拈起一缕自己早已备好的、混着朱砂粉末的发丝，轻轻贴在他心口的位置。 随即，她闭上双眼，口中开始诵念起无人能懂的咒语。 那并非什么南疆巫术，而是她将前世所有仇人的名字，用最恶毒的语言编织成的诅咒。 就在她念出最后一个名字的瞬间，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 那张无形的共生之网被前所未有的剧痛激活。 她不再是“听见”，而是身临其境！ 刺骨的风雪扑面而来，是冷宫的除夕夜。 她看见自己穿着单薄的囚衣，也看见了站在风雪尽头的萧玦，他身披龙袍，面无表情，手中的长剑倒映着她绝望的脸。 “你若不死，朕寝食难安！” 冰冷的声音如利刃般穿心而过，不是记忆，而是炸响在耳边的现实！ 与此同时，龙榻上本已气息奄奄的萧玦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孔涣散，没有一丝焦距，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吐出的，是与她脑海中一模一样的话：“你若不死，朕寝食难安！”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刹那间，意识如决堤的潮水般交汇翻涌。 无数破碎的片段在他们之间炸开：杏花雨下，她捧着一束鲜花跌入他怀中的初见；冷宫深处，她含笑饮下鸩酒，血染白衣的诀别；今生重逢，她在静心阁的火盆里焚烧信笺，而他，就隔着一扇窗棂，无声地落下了一滴泪…… 剧痛几乎要将虞妩华的理智撕碎。 她强忍着心口的绞痛，在那滴滚烫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的瞬间，舌尖微动，将早已藏于唇齿间的一枚解药丸无声地溶入其中。 泪珠滑落，精准地滴入萧玦微微张开的口中，烫得像一粒烧红的炭火。 他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心口那妖异的紫色纹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地褪去，最终消散于无。 片刻之后，殿门被猛地撞开，安太医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扑跪在床前，手指颤抖地搭上萧玦的脉搏。 下一刻，他脸上血色尽褪，失声叫道：“活了……真的活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一旁扶着床沿缓缓起身的虞妩华，眼中满是惊疑与骇然。 虞妩华垂下眼帘，完美地掩去了眸中所有波澜，只用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嗓音淡淡道：“多亏陛下心中尚存一念执着，才撑到了本宫寻来解药的这一刻。” 她转身向殿外走去。 在与小银炭擦肩而过时，那胆小的宫女飞快地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她的掌心。 那是一块被烧焦的布角，触手粗糙，是从换下的旧帷帐缝线里找到的。 布角上，用金线绣着半朵残缺的墨梅，那形态，与安太医书房画作上的印章别无二致。 虞妩华指尖收紧，不动声色地将布角攥入掌心。 她步履未停，清冷的脸上没有半分得胜的喜悦，只在心底响起一声无声的冷笑：你们以为，我是在救他 不，我是在——认亲。 而此时，紫宸宫的龙榻上，陷入沉睡的萧玦眉心紧蹙，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呢喃出声，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执拗：“别走……妩儿，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殿角的铜盆里，那碗验毒后留下的药汤残液中，不知何时也落入了一滴清澈的水珠，正在水面上微微荡漾，久久不散，一圈圈的涟漪，仿佛永不停歇的心跳，映出的，是两张渐渐重叠的脸。 虞妩华回到昭阳殿后，便再未踏足紫宸宫一步。 她如同一只狩猎成功后，悄然退回巢穴舔舐伤口的雌豹，冷静地等待着猎物身上毒素的下一次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