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之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那小太监话未说完,已因恐惧与寒冷而牙关打战,几乎昏死在冯都尉府邸的朱漆大门前。 “说清楚!”冯都尉一身煞气,自内院疾步而出,一把将他拎起,“三更怎么了” “柳……柳舞姬……”小太监涕泪横流,指着西北方向,声音尖利得如同鬼泣,“她、她梦游了!奴才亲眼所见,她光着脚,踩在雪地里,嘴里一直念叨着‘娘……等等我’,就那么直勾勾地……朝着斋宫西北角那口早就废弃的枯井走过去了!” 西北枯井 冯都尉眉头猛地一跳,那地方是禁区! 宫中旧人都知晓,当年随虞家军入京的一批家仆病死后,骨灰便仓促埋在了那里。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 他不敢怠慢,立刻点了亲卫,一行人顶着凌晨的寒风,直扑斋宫。 枯井旁,新雪之上,果然留下一串凌乱又清晰的赤足脚印,终结于井口。 亲卫们举着火把探看,井底幽深,不见人影。 冯都尉脸色铁青,沉声下令:“挖!” 不过半个时辰,泥土翻飞间,一声闷响传来。 亲卫从井下捧出一个早已腐朽的包裹,层层打开,里面并非预想中的尸骨,而是一方褪了色的布包。 布包里,静静躺着半枚断裂的玉环,环身光滑,内侧却用极细的簪尖刻着一行小字——虞氏乳娘沈氏赠女。 清晨的寒露仿佛化作了冰针,刺入在场每个人的骨髓。 冯都尉捧着那半枚玉环,只觉得它烫手无比,立刻封锁了现场,亲自入宫面圣。 乾清宫内,暖炉烧得正旺,萧玦却只觉周身寒意不减。 他摩挲着那枚质地普通的玉环,听完冯都尉的禀报,许久未发一言。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唯有他指节偶尔叩击龙案的轻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厉昭,”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朕记得,虞老夫人身边确有一位姓沈的乳娘,随军征战时产下一女,产后血崩而亡……那个孩子呢” 皇帝身后的总管太监厉昭身子一躬,垂首道:“回陛下,卷宗所载,那女婴体弱,未出襁褓便已……早夭。” “早夭”萧玦的指尖停在玉环的断口处,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史册无载,便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他没有再说话,但冯都尉和厉昭都明白,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已在帝王心中悄然酝酿。 这厢朝堂暗流涌动,那厢昭阳殿内却是一片静好。 虞妩华仿佛对外界的风雨一无所知,正饶有兴致地指点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画师整理旧画稿。 “阿彩,你看这幅,本宫幼时竟这般圆润。”她嗓音娇憨,指着一幅略微泛黄的仕女图。 那名唤阿彩的小画师正是虞妩华安插进尚衣局的人,她垂首应是,手下却不动声色地从一叠废弃的旧档中,抽出了另一张不起眼的素描。 那画上是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孩,眉眼竟与虞妩v华幼时的画像有着七分神似。 “娘娘,这幅画……似乎画的是同一个人”阿彩故作惊讶。 “是吗”虞妩华凑过去,歪着头看了半晌,咯咯笑道,“许是画师偷懒,用了同一个模子吧。” 在她的授意下,阿彩借口要为贵妃绘制一幅“追忆童年”的新图,将两幅画稿一并领走。 无人知晓,当晚,一幅全新的“双生图”便已绘成。 画中,两个酷似的女孩并肩而立,题曰:“同根异枝,影照莲心”。 翌日,这幅画被香奴儿巧妙地挂在了御膳房通往后苑的回廊上——那是萧玦用完午膳后,习惯独自散步的必经之路。 果然,午后,萧玦的身影出现在长廊。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幅画,脚步蓦然顿住。 他走上前,目光从画中两个女孩相似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她们交叠在一起的手影之上。 许久,他抬起手,苍白修长的指尖,隔空轻轻抚过那片墨色的手影,仿佛想触碰那虚无的真实。 “若一人是影,”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那人……又是谁在演戏” 与此同时,被秘密关押在偏院的柳烟儿,神智正陷入更深的混沌。 她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梦里是滔天的火海,一个模糊的女人背影在火光中对她哭喊:“我的孩儿……快跑!”她拼命伸手,却永远抓不住那一片衣角,只抓到满手的灼痛与虚无。 每每惊醒,枕上都浸透了血与泪。 深夜,昭阳殿露台。 虞妩华迎风而立,夜风吹动她宽大的袍袖,宛若一只欲飞的黑蝶。 “回娘娘,柳烟e儿已三日未进米水,只在墙上用指甲反复刻写一句话——‘我不是妖,我只是想活着被人看见’。”暗处的风铃儿低声回报。 虞妩华缓缓闭上眼。 那奇异的感知再度涌上心头,她仿佛能“看见”柳烟儿心中那道猩红的裂痕正在不断扩大,翻涌的紫色迷雾几乎要将她最后一丝自我意识彻底吞噬。 “时候到了。”她睁开眼,眸中一片清冷,“给她送一碗莲子羹,里面……加一味‘归思引’。” 翌日,一碗清甜的莲子羹送到了柳烟儿面前。 她像是饿了许久,狼吞虎咽地喝下,随即沉沉睡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做噩梦,而是在睡梦中不断呓语,那些破碎的、深藏于潜意识底层的话语,全被藏在帐幔后的密探一字不漏地录下。 “沈嬷嬷说……只要我学得像她,只要我完完全全变成她,就能……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 “她说……虞家不要我了,是我娘的错……可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看看……” “哪怕……哪怕只做她的影子也好……” 当这份录下的供词与那半枚玉环一同呈上御前时,萧玦正盯着那幅“双生图”。 他听完厉昭的复述,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拿起那份供词,凑到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他终于开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直直落在昭阳殿的方向,“可惜——朕的贵妃,从来不靠脸活着。”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既已洞悉了棋局,下一步,便该是清扫那些擅自落子的手了。 深宫的夜,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冷。 一股无形的寒意顺着宫墙的脉络悄然蔓延,网已张开,只待猎物自投。 那些嗅到了死亡气息的人,终将按捺不住,仓皇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