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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楠顿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看着明丞脸色越来越苍白，于心不忍。他说了一句，“我去上个厕所先。”他就直接溜出了屋。 “瞧您把他吓得。”明丞无可奈何地说，“真不给我留面子。” “你里子都快没了，还要什么面子！”明绣瞪了明丞一眼说，“你在外面演戏就罢了，回来和我演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在楠楠和福子面前，你也是这样蒙他们的吧！” 如果说，这世上有哪个亲人最理解明丞这一堆七拐八绕的心眼子，除了已经牺牲的明沁和革新以外，只有明绣。 看着弟弟低头不语，明绣顿了顿就劝道：“你现在还做噩梦扰得你睡不着觉，再这样下去你非得崩溃不可，已经十年了，咱退下来歇一会儿。” 抬头瞥向明绣满是担忧的脸庞，明丞冷静地问道：“让我提前撤退的建议是你的决定，还是华北情报局的决定” 这些年来，明绣对于明丞的精神状态心知肚明。 从他回四九城开始策划财务总署的潜伏任务起，明绣就持反对态度，奈何明丞看似是个软脾气，实则态度强硬。 见明绣不同意，明丞直接绕过她向华北情报分局的领导杨书记申请了这项行动。 申请一通过，饶是明绣也只能配合。 然而，此次的【明丞遇刺事件】成了明绣不满明丞兵行险招的导火索，所以她趁着转移暴露身份的潜伏者任务，跟随游击队员化装进城，就是想劝明丞回心转意。 “我向杨书记汇报过了，他说让我问问【东风】的意见，再做决定。”明绣沮丧地说。 “我的意见是继续潜伏下去。”明丞松了一口气，解释说，“【醉春烟】需要一个被策反的叛徒来做他的棋子，我也需要一个可以为我在日伪方面铺路的靠山，我和他都需要三方的情报汇总，这种局面对于【盲棋计划】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在这种时候退出局的。” 明丞知道，杨书记既然把选择权交给自己，也是不想放弃这项计划，而明绣反对态度强硬，只是太担心自己而已。 明丞顿了顿又反问说：“你想让我退，能临时找得到代替我的人选么” 明绣哑口无言。 明丞假装被军统策反后，反向潜伏到组织内部。 十年间，明丞在双方之间互相传递情报未曾出过纰漏。 而进入财务总署是靠着明丞本人在海外名校留学任职的经历和约克的背书，还有【醉春烟】为他辅路，扫清日伪特务的怀疑和试探。 这样复杂多变的形势，的确没有下一个【东风】来接手这项计划。 明绣眼睛慢慢地湿润如水，闷闷地说：“我知道就劝不住，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总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找死！” “阿姐，十年间我要是想死早就死了。”明丞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伤疤说，“既然阿新姐夫和小姑姑把【盲棋计划】交给我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但我不会轻易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因为总觉着那三十多名同学和老师在看着我，要是乱来我心里就感到对不起他们似的。” 听着弟弟终于吐露了真心话，明绣并未觉得欣慰，反而更加担心。 因为此刻，明丞的眼神漠然清冷，那双瑞凤眼深处压制着淡淡的疯狂与狠绝。他语气缓缓地说：“假如没有【盲棋计划】驱使着我前行，我恐怕早就死在了那间监狱里了吧” 他揉着手腕上的伤疤，仿佛当年绝意赴死的自残伤仍然隐隐作痛。 明绣看着弟弟的小动作，心中掀起一阵寒意。当初要是温徇财的纸条再晚到一会儿，明丞可就没了。 明丞看向明绣清秀坚韧的面庞，她眉眼间与当年的明沁十分相似，性格却天差地别。 明沁柔情似水，理智果断，外柔内刚。而明绣性格爽朗直率，有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让明丞一看就明白她在担忧什么。 “阿姐，你现在让我出局撤回根据地，我是安全了没错，但我精神一放松下来，整个人恐怕就废了。”明丞握着长姐的手说。 他仿佛是视死如归的战士被忽然从战场上拉下来，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在前冲锋陷阵，却无能为力的颓废感油然而生。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嬉闹声。 “你咋搁这儿偷听呢”明锦脆生生地问。 让沈楠沉浸在“明丞精神状态不好曾经自杀过”的心烦意乱中回过神，惊恐地看向明锦。 “你干嘛”明锦同样惊恐看着他，心说这便宜舅舅怎么鬼鬼祟祟的，表情忒瘆人。 沈楠随即就调整好心态，故作平时逗冷优的态度说：“你这孩子冷不丁吓唬我干嘛，差点儿给我吓出个心脏病，真够淘的！” 明锦游击队小战士顿时有些懵，没见过这么倒打一耙的。她刚想开口反驳，就被革铮捂着嘴拖走了。 屋里，明绣听到这番话，抹掉眼泪，脸色轻松了些，笑了笑说：“不得不说，楠楠挺机灵的，有他看着你，我放心。” 明丞看着明绣的脸色多云转晴，便知道她的态度已经软化了许多，于是就故作轻松地打趣说： “敢情他是您派给我的监军呐” “他是你选的【纸鸢】。”明绣笑了笑说。 明丞一噎，顿了顿说：“当时我又不知道【纸鸢】是南山，也不知道福子是【线辘】，您真是拿捏住了我的心思。” 当初，明丞只是打报告申请需要派一名同志协助自己具体行动细节，没想到明绣直接给他指派了沈楠，这反而让明丞今后执行任务投鼠忌器了起来。 明丞以前单打独斗好冒险，但有了沈楠辅助他执行任务，遇事不得不考虑他的安全问题，反倒是慎重了许多。 明丞对敌人狠，对自己狠，有种破釜沉舟的觉悟，但不得不对身后的沈楠留一条退路。 对此，明绣看透不说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