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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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年初一贺新岁 、年初二回娘家，年初三赤口日。 李尔福的妻子冷伶是东北人，父母早就饿死在逃难的路上，她独自拉扯着两个弟弟长大，和李尔福结婚后就有了自己的家，自然没有回娘家一说。 看着冷伶坐在后台穿着笨重的京剧行头，李尔福褪去奸滑伪警二狗子的伪装，扶着冷伶的肩膀，眼底浮现温柔的笑意：“我媳妇儿甭说扮杜丽娘，就是扮杨贵妃也不差，瞧这美的跟天仙似的。” “无事献殷勤，甜言蜜语。”冷伶一边照镜子涂着胭脂一边问道，“说吧，你和楠哥缺资金买药品差多少钱” “这回不是运输的事儿，是小优子。”李尔福笑着说，“我想着咱弟弟该学个一技之长养养性子，南城正好有家琴行教小孩学乐器，要不咱把他送过去” 冷伶想起李尔福用半个月工资买的月琴，牙疼地说：“给优子那臭小子花钱学乐器，那是剪了龙袍做裤衩，白瞎了这块料！李尔福，你该不会烟瘾犯了，从我这儿骗钱买哈德门香烟吧” “我哪有烟瘾，那都是装的！”李尔福看着妻子质疑的眼神，顿感无语，选择隐瞒部分事实对冷伶耳语道，“让优子学乐器只是为今后的任务打掩护……” 冷伶半信半疑地看着李尔福说：“既然是绝密任务我就不问了。赶明儿我再找楠哥确定一遍，免得你忽悠我买烟。” 说完她就登台唱戏，独留李尔福大感冤枉。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冷伶略显幽怨的戏腔回荡在结海楼里，李尔福微微一顿。不知是何原因，沈楠经常听这出戏。 李尔福觉得纳闷，他以为沈楠更喜欢听《长板坡》呢。 民国二十九年的春节，对于沈楠而言，注定是充满悲色的，自然没什么闲心过节。 毒害沈近仁的嫌疑人莫燕婉还没寻到踪影，让沈楠心里不由得感到烦躁。 之后，李尔福把冷优以学月琴为由送去【阮音阁】，让阮老师教授音乐课。 临走前，牛先生默默地给李尔福在收据上写了一行钢笔字：【小宫之事，均已知晓，切勿妄动，一切如旧。】 李尔福看过后，牛先生就把纸条烧毁。 “小宫真的叛变了”李尔福问。 牛先生沉着脸默然不语。 李尔福叹了口气，转头就回到了杨柳胡同找明丞与沈楠他们。 “小宫真的叛变，往后该怎么应对他，我心里就有数了。”明丞心情亦是沉重，就像他所说的“被同志背叛的滋味不好受”。 日后，明丞与小宫打交道得多扮演一项两个“叛徒”之间“患难与共”的戏码。 沈楠看着明丞面色凝重，心里有点难受，转而故作轻松地说：“今儿个中午，温开水要在结海楼办酒席说给福子去去晦气，你去不去” 正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早年间，温宁音的祖上和温徇财的祖上连过宗，论辈分，温宁音该叫温徇财一声堂哥。 此次办酒席，明卿与温宁音也会作陪，所以沈楠才会问明丞凑不凑这个热闹。 “去啊。不过得晚点儿到场。”明丞笑着说，“我和沈桉还有个约，估计他想跟我聊进经济部的事儿。” 沈楠看着明丞笑得温和，有些别扭地说：“沈桉那小子心眼儿多着呢，您跟他打交道可要留心别露了怯。” “成，我留心着呢。” 明丞笑得更无奈了，他潜伏那么多年，经验肯定比沈楠只多不少。沈楠还对他那么不放心，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对沈桉的敌意，有一种像儿时跟明丞告沈桉的黑状的错觉。 明丞跟家里人说了一声，随后就坐人力车去赴沈桉的约。 而沈桉和李尔福先去了南城某家店铺，因为许憨勇手下的巡警传信说，前两天莫燕婉就在此地出没过。 沈桉定的地方也是一家酒楼，只是规模没结海楼那么大罢了，但胜在清净。 “明二哥，您来了。” 沈桉甫一见到明丞就向他招手，那双清冷的桃花眸里满是笑意，明明与沈楠同出一辙的笑脸，明丞却觉得里面透着一种冷冰冰的打量，令人心生忌惮。 明丞冲他点点头，就说：“这地儿来的少，来迟了。” “您是又转向了吧”沈桉跟店小二点完菜后，笑着说道。 明丞微微一笑，好似默认了一般。 实则不然，送他来那个人力车车夫就是小宫假扮的，生怕他回国首次执行任务办砸了一般，叮嘱了一路。 到最后，听得明丞心里都觉得烦闷，“我一见他就一口答应下来不就得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您来个欲拒还休，演个被刘备三顾茅庐的诸葛亮，来回耽误功夫。”小宫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就算沈桉愿意陪着明丞演，任务却是耽误不得，西南的经济形势等不得。 “啧，哪有刘备请诸葛亮当汉奸的呐这么比喻简直辱没了诸葛武侯。”明丞不知道小宫心里想的弯弯绕绕，故作少年时那般和他打趣道，“我顶多算被招安的宋江，麻溜儿地去拜新朝廷呗。” “您有这觉悟就行。” 小宫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觉得这两个比喻都不太吉利，诸葛亮和宋江的结局都称不上善始善终。 但瞥见明丞安之若素的神情，小宫没有再多嘴，直接把他送到地点。 沈桉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加入经济部的种种好处，明丞漫不经心地倾听着“曲线救国”冠冕堂皇的理由。 末了，明丞面带纠结地答应了下来，活像听了大灰狼的谎话的小白兔，打开了那一扇通往卖国求荣的地狱之门。 沈桉听了只是愣了愣，随即笑道：“那往后我和您就是同僚了。” 明丞报以一笑，转头看向酒楼外几个男孩放鞭炮，说：“咱要能一直是小孩儿该多好啊。” “我们已经长大了。”沈桉答道。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