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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愿演得比正经特工还卖力，小宫自然不能浑水摸鱼。 “啊，太君，我伤口疼得慌，啥时候放我出去”小宫额头冒着虚汗，面露痛苦地说，“我跟着明丞做秘书这些年，他连文件都不让我碰，更别提让我帮他跑腿递消息了……” 宪兵队的审讯员把这些消息一汇总，全汇报给了情报课的东不二子。 当时，东不二子正审着明丞，没空搭理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小人物，就下命令放任小宫自生自灭。 临走前，陈三愿连忙拉住小宫的胳膊说：“您能帮我给沈楠递个信儿吗我儿子陈益友才十岁，让我在旧金山的父亲接他回老家……” “刚才你把沈楠卖的那么利索，现在倒是想起人家了。”小宫故作冷笑地说。 陈三愿被他怼得气不打一处来，心底暗骂小宫看不清局势，日本人走到末日了还出卖明丞，让他为了明哲保身，不得不出卖了明丞部分秘密生意，要是让沈楠知道，非得杀了他不可。 想起昨晚李尔福劝服自己的话语，让陈三愿心里发酸。 “陈三爷，我跟楠哥和你做生意将近九年，打心眼里拿您当朋友，有钱一起赚，有酒一起喝。”李尔福喝着咖啡，不紧不慢地说，“临了，您怎么犯起了糊涂，转投了日本人呐” 陈三愿坐在自家的胡桃木镀铬沙发上，双手抱头，闷沉沉地说：“怪我一时财迷心窍，加上这里毕竟是日占区，我唯恐得罪了日本人，才和他们谈合作的。哪成想在太平洋一开战，日本人会败得那么快，偏偏在我和他们谈合作的头一年，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陈三愿至今为止只在悔恨自己看错了国际形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流着炎黄子孙的血脉，向践踏自己祖国的侵略者倒卖军需物资有何罪过。 李尔福颇为愤恨不平，表面还得跟他虚与委蛇地说：“陈三爷，兄弟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日本人快不行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咱该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了……” 看着李尔福身上穿着伪警制服，做的差事儿比他还像卖国贼，陈三愿心思活络，碧眸闪现狡黠，试探着问：“听你这话音是有辙儿了” “你也清楚我楠哥和国军那边儿还有联系，我想着若是日本人真的倒台了，咱几个只能靠着楠哥提携。”李尔福悠悠地说，“毕竟咱做的这些勾当能上军事法庭枪毙好几回了。” 一听到“枪毙”，吓得陈三愿心头发颤，嘴唇发白地问：“我明白您的意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沈楠出岔子，要不然将来我掉水里了，没有沈楠捞我，就得活活淹死。” 果然如明丞所料，陈三愿贪财贪生无大义，只要抓他这几点，就不怕他不上套。 “最近东不二子查楠哥查得严……”李尔福喝着咖啡，点到为止地说，“万望陈三爷嘴上留个把门的，毕竟小日本这秋后的蚂蚱也能咬死人。要是楠哥有什么万一，咱们连个退路都没了……” 陈三愿明白李尔福暗示，让他把这些年来沈楠做的对日本人不利的事都烂在肚子里。他眼底没了狡诈，尽是肃穆地说：“李警官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尔福桀然一笑，起身便要走时，看到陈益友帮父亲陈三愿从留声机上换了一张唱片。 在指针下磨划出的男声，唱着青涩的戏腔： 【见鬼影吓得我魂魄飞，悔不该暗箭射颍考叔……】 “这是我那小舅子冷俦的声音吧陈三爷给录成唱片，真是有心了……”李尔福眼眶一酸，很是感慨地说，“当年我认识冷伶时，冷俦跟小益友那么大点儿，一晃多少年了冷俦的坟头草又该修剪了。” 话音刚落，陈三愿的眼圈亦是通红，呐呐地说：“我把唱片也送给了温爷一份，他老人家总说，树留影，人留声，冷俦戏如其人，天生一副侠义心肠，就是死的太惨了。我能把他生前唱的戏录成唱片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他因为从小受到父亲的影响养成爱听戏的习惯，平时闲着没事就去结海楼听戏，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正学习戏曲的冷俦，说是看着冷俦长大的不为过。 1944年，冷俦遇难的前几天，陈三愿就把唱片录制完毕，正想着到了腊月底，就是冷俦二十一周岁生日，把唱片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他。 陈三愿一听说冷俦的死讯，心情可想而知。 李尔福看着陈三愿愣神，顿了顿就说：“我看过冷俦的尸检报告，致命伤在右肺，他被一颗由伯莱塔m1934微型手枪射出的9mm短弹一击毙命。” 陈三愿茫然若失地看向李尔福，疑惑地问：“什么” “陈三爷呐，你向日本人倒卖了那么多的军火弹药，难道就没想过，其中某把枪射出的子弹会射穿我们的兄弟姐妹吗”李尔福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就转离去。 在冷俦遇难的前段时间，石上健太给两个外甥女送防身武器作为伴手礼，特意向一个军火商朋友购置了两把伯莱塔m1934微型手枪。 陈三愿那时刚刚接触上日籍军火商…… 陈益友看着陈三愿双手捂着脸，困惑地问：“爸爸，你怎么在发抖呢” 陈三愿眼圈通红地说：“爸爸做了一件特别后悔的事情，再也弥补不了了……” “爸爸说过，人不要对打翻的牛奶而哭泣。”陈益友似懂非懂地说，“事已至此，不如改道而行，总比困死在泥潭里强呐。” 陈三愿如醍醐灌顶一般醒过神，抱着儿子喃喃自语：“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爸爸现在只有你了，可不能让你陪着爸爸一起淹死这儿……” 而今，陈三愿看着走出审讯室的小宫背影，自嘲道：“告诉沈楠，我只是个贪财懦弱的投机商，不懂大仁大义，余生唯求稚子平安无事，父子团聚而已。” 小宫答应着，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