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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徇财指着李尔福身后的苏苏他们，场面一度诡异至极。 一个伪警汉奸头子阻拦一个小伪警汉奸头子和一个军火贩子、一群鱼龙混杂的镖局混江湖的，去营救一个向日军司令部出卖同伴的中统间谍。 安文茵躲在内间正安抚着沈尺素、沈麟鸿和明钧三个小孩。她见此情况只得感叹说：“完犊子，这摊子全搅和稀碎。” “昨儿个夜里，我二哥儿找您说了啥”沈楠语气平静地问温徇财说。 温徇财皱皮老脸抽颤一动，斟酌着语气说：“明丞让沈楠护送明卿的棺椁平安落葬，然后我让我儿子送宁音和小钧去香岛避风头。” “明丞自个儿是怎么打算的”沈楠依旧语气平静地问。 温徇财想起昨晚明丞匆匆忙忙拜访自己的神态，正如此时的沈楠一样，平静得令人心惊。 彼时，温徇财正沉浸在小孙子满月宴喜庆的氛围中，忽然见到明丞不请自来，心里难免有些疑惑。 “温大哥，打扰您和家人团聚了。”明丞眸含柔和地笑道，“我有要事想托付您，能否借一步说话” 温徇财见状就带着明丞去了书房。 刚一落座，温徇财开门见山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是碰着什么难事想求我帮你” 明丞直视着温徇财的打量，语带试探着说：“就在半个小时前，我大哥明卿被松间真二害死了。” “他丫的小日本，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家妹夫头上来了！”温徇财脸色霍然一变，愕然过后，怒气冲天地说，“松间真二就是那个宪兵队的队长吧他丫的挨千刀的，让我妹妹成了寡妇，我把他活剐了都不解恨！” “我想把宁音嫂子和小钧托付给您，免了我后顾之忧。”明丞伪装成丧兄的弟弟对温徇财压制哀怒地说，“我这就去活剐了松间真二，为我大哥报仇雪恨。” 一听这话，温徇财怒火中烧的头脑猛然清醒，开始打量起明丞来。 这不像是如今的财务总署办公厅主任说的话，倒像是当年那个为了同学挺身而出、外柔内刚的青年老师说的血勇之语。 “你杀了日本人，你也逃不了。”温徇财亦是试探地问。 “从小到大，父亲严厉，大哥宽和待我，大嫂溺爱于我，他们待我如父如母。”明丞真心实意地流露悲伤说，“长兄如父，杀兄之仇，我要是能忍着不报，我枉为人。” “你大嫂和你侄子也是我妹妹和外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护他们周全。”温徇财此人虽然奸诈贪财，却有些江湖侠义气，最是护短。 他顿了顿就问道：“你个文弱书生会杀人么要不我派两个帮派里的打手去帮你……” 明丞有些讶然失语，这些年或许他伪装得太好，才让温徇财一直以为他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知识分子。殊不知，他鼻梁上的眼镜和胸前口袋里的钢笔悄无声息地杀了多少个汉奸鬼子。 “不用。”明丞眼底闪现一抹去意已决的坚定，语气却落寞地说，“这是我的私仇，我连沈楠和李尔福都没打算告诉。” 此时，书房的留声机响起冷俦生前录制好的戏曲： 【这一阵杀得我精神爽快，七进七出无人挡——】 温徇财一听到冷俦唱戏就想到明丞当年就任经济顾问，自己为他点的那出《清忠谱》。 明丞是真想做那个侠肝义胆的颜佩韦，而不是通敌卖国的秦桧。 温徇财心底越发不安，犹豫地问出埋葬心里多年的疑惑：“明丞，你到底什么人呐” 是重庆那边的，还是西北那边的 明丞微微一笑，说出了他对温徇财最后一句谎言：“我是中统间谍【醉春烟】。赶明儿，我可能不方便来。麻烦您带着人和沈楠、李尔福一起送我哥出殡……” 明丞知道此举势必会引起温徇财怀疑，但是【死间计划】容不得他犹豫，只能拉拢立场多变的温徇财做助力，起码能帮李尔福和沈楠善后。 “是老蒋那边的人呐。”温徇财好似有些失望似的说，心里却道还以为你跟你姑明沁是一个党呢。 明丞见状心里也犯嘀咕，温徇财这一副“好不容易跟组织顺利会师，却被告知是找错了队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沈楠年轻气盛，往后烦请您多多指点。”明丞不放心似的最后说了一句，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 温徇财却鬼使神差地听懂了明丞的暗示。 明丞此去不复返，独独不放心沈楠，唯恐他莽撞冲动，为了救明丞，再把自己搭进去。 留声机被温徇财的妻子换了一张唱片，正是那出《苏秦封相》： 【六国封相衣锦归，谁料想今日里反遭祸殃，一腔热血付东流……】 苏秦游说六国，挂职六国宰相，一生却只为燕国谋划，是在群雄争霸中隐藏最深的燕国间谍，直到千年后才为众人所知。 正如当下的明丞，潜伏多年，谎言无数，多重身份，谁辩他真容。 而今，温徇财直视着沈楠说：“你二哥儿让我拦着你，你就听我的劝，甭折腾了。” “我知道我的二哥儿回不来了。”沈楠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地说。 沈楠想哭，但哭不出来。他想笑，笑明丞死到临头，却对所有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明丞对李尔福和阮老师、小宫他们安排的后路，周全无疑。 但独独没有安排【东风】的后路，因为他对代舒夭说的计划都是真的。 无论在日军高层或重庆方面，要想让沈桉与安文茵继续潜伏下去，【死间计划】只能牺牲一人去执行。 沈楠和沈桉、安文茵，甚至是小宫，明丞会忍心让代舒夭推他们送死 答案是肯定不会的。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该怎么办呢 明丞只好独自一人踏上了有死无生的独行者之路。 沈楠默然不语地返回了内间，仿佛是认命了似的。 不多时，【沈桉】出发去司令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