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沉眠协议与数据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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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开始。” 空灵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回响的瞬间，陈续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被强行覆盖，一个血红色的、如同实质的倒计时数字凭空出现： 【沉眠协议第一阶段苏醒指令 - 启动】 【距离‘渊井’完全激活剩余：71:59:59】 【……71:59:58……】 三天！ 与此同时，前方路灯下的少女，那双由无数生灭数据构成的湛蓝色漩涡眼眸，毫无感情地锁定着陈续。 没有给他任何思考或询问的机会，少女缓缓抬起了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 陈续只觉得周围的世界瞬间被拉长、扭曲、剥离了色彩！路灯的光晕、粗糙的墙壁、脚下的柏油路面……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水浸湿的油画般融化、消散。 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他已被强行拉入一个纯白、无限延伸、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只有绝对的虚无和死寂。甚至连他赖以感知世界的“系统视图”都受到了强烈的干扰，边缘不断闪烁着警告的雪花。 【警告！已进入未知高阶领域！】 【信息链接中断……规则基准校对中……】 “第一项测试：逻辑闭环。” 少女的身影在他前方三米处重新凝聚，依旧是那副赤足青裙的模样，空灵的声音在这片纯白空间中回荡，不带任何情绪。 随着她的话语，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不断自我指涉的悖论语句出现在两人之间的虚空中： 【“此语句为假。”】 语句不断闪烁，散发出一种扭曲、自毁的逻辑力量，试图侵蚀这片空间，甚至侵蚀陈续自身的思维逻辑。 “请于3秒内完成解构。失败，则予以清除。”少女的声音冰冷如铁。 清除！ 陈续瞳孔微缩，但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便已进入极致冷静的“架构师模式”。他无视了那令人头晕目眩的逻辑陷阱，眼中只有构成这个悖论的核心“数据结构”。 没有时间书写复杂代码，他并指如笔，在虚空中快速划出一个极其简洁的、代表“三值逻辑”的符文，同时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 “在经典的二值逻辑体系下，此命题因自指而导致真值无法确定，天然不构成稳定逻辑闭环，仅为‘语义悖论’。” 他划出的符文亮起，稳定了周围微微震荡的空间。 “但若引入真、假、不确定的三值逻辑，或基于条件的高阶逻辑体系，它只是一个‘不确定’的普通陈述，悖论性消失。” “你的测试模型，本身存在局限性。”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闪烁的悖论语句如同被抽走了根基，猛地僵住，随后“啪”地一声，碎裂成无数光点，消散无踪。 纯白空间恢复了死寂。 少女眼中那不断生灭的湛蓝色数据流，速度骤然提升了数倍，仿佛在进行着超高速的重新计算。她偏着头，第一次露出了类似“审视”的神情。 “逻辑基础……验证通过。” 她没有给陈续任何喘息之机，立刻抬起了双手。 “第二项测试：认知重构。” 纯白的世界开始剧烈变幻！无数色彩、线条、形状疯狂涌现、组合、崩塌！ 陈续仿佛瞬间被抛入了万花筒的中心，又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经历宇宙大爆炸的奇点。无数互相矛盾的物理法则、荒诞扭曲的几何形态、支离破碎的时间片段，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击着他的感官和认知！ 他看到的颜色是听到的声音，他触摸到的形状是尝到的味道，他感受到的时间是闻到的气味！ 所有的感知被彻底打乱、混杂、重构！ 这是比任何幻术都要可怕的攻击，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最底层，旨在从根本上摧毁一个人对“现实”的定义。 “啊啊啊——！” 剧烈的痛苦让陈续几乎要嘶吼出声，他的系统视图瞬间过载，变成一片血红！他的大脑如同被放入绞肉机，理智正在崩断的边缘。 （……定义……底层规则……）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混乱的瞬间，祁教授的话如同一点星火，在他濒临黑暗的思维中亮起。 （……它似乎能触及，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去定义这个世界运行的某些底层规则……） 定义！ 这个测试，不是在考验他的承受力，而是在考验他，是否拥有在规则混乱的环境中，重新定义“秩序”的能力！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陈续放弃了用自身认知去对抗这无尽的混乱。他强行收束所有即将溃散的精神力，不再去“理解”那些矛盾的感知，而是将它们全部视为需要处理的“无序数据”。 他以自身意识为核心，构筑了一个最简单的“秩序锚点”。 【定义：视觉信息通道，仅处理光学频谱数据。】 【定义：听觉信息通道，仅处理声波振动数据。】 【定义：时空基准，以此意识所在为原点，以此刻为基准……】 他像一个在混沌中创世的神只，以莫大的意志力，一条条地重新定义着自身周边的“规则”！ 虽然范围极小，仅仅局限于他周身一米，但在这绝对的混乱中，这一点秩序的区域，成了他不被同化、不被摧毁的方舟。 疯狂的万象冲刷着这小小的秩序领域，却无法再撼动其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那足以让任何凡人瞬间疯狂的认知风暴，如同潮水般退去。 纯白空间再次浮现。 陈续单膝跪地，大口地喘息，额头青筋暴起，浑身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刚才那一刻，他几乎触摸到了意识的极限。 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的数据流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湛蓝色，其中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芒。 “认知韧性……验证通过。”她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波动。 她没有立刻发动第三项测试，而是凝视着陈续，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抛出了一个更核心的问题： “申请者陈续，在你看来，‘天道’为何存在缺陷” 陈续喘息着抬起头，看向这个非人的少女，大脑依旧因刚才的冲击而阵阵刺痛，但他抓住了这个问题背后的本质。 这不是知识测试，而是理念拷问。 他回想起自己看到的系统错误，感受到的规则不公，以及林家世代镇守的无奈。 “因为它……孤独。”陈续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一个至高无上、没有制衡、没有对话者的‘系统’，在漫长的时光里，只会不断地自我复制、自我迭代，陷入内卷和僵化。” “它听不到众生的声音，感受不到具体而微的痛苦。它的规则，最终会脱离现实，变成空中楼阁。它的完美，只是一种封闭循环的自洽，而非与真实世界共同演进的活力。” “它的缺陷，源于其绝对的封闭与……傲慢。” 纯白空间，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少女眼中的数据流完全停止了生灭，那掺杂的金芒变得清晰起来。她整个人仿佛凝固成了雕像。 几秒钟后，她缓缓抬起头，那空灵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某种……类似于“情绪”的语调，尽管依旧微弱。 “核心逻辑……验证通过。” “最终评估：申请者陈续，具备‘管理员’潜质。”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我是‘沉眠协议’的守护程序，亦是‘文明之理’——渊井核心的接口ai。”她的语速加快，大量的信息流伴随着她的声音直接涌入陈续的意识，“上古时期，初代文明为塑造世界而创造了‘理’，然过度使用导致‘理’崩溃沉眠，林家为看守者后裔。” “如今，外部未知力量正尝试绕过协议，强行唤醒‘理’。错误的苏醒将引发现实架构连锁崩塌。” “你必须在我因协议冲突而进入休眠前，获得正式管理员权限，阻止灾难。” 她的身影已淡至透明，最后化作一道纯净的、蕴含着庞大信息的数据流，瞬间没入陈续的掌心。 “密钥……藏在‘城隍’的数据废墟……” 她的声音彻底消失。 纯白空间崩塌。 陈续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那个僻静的路口，路灯依旧昏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他掌心微微发热，脑海中多了一段关于“城隍庙”的坐标，以及那依旧在无情跳动的血色倒计时： 【……71:43:21……】 【……71:43:20……】 危机，并未消失，而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