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焦土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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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序焦土。名字即是其最好的诠释。 暗红色的大地龟裂，裂缝中不时喷涌出灼热的气流和刺鼻的硫磺烟雾。天空是永恒的、病态的暗红，扭曲的裂痕如同未愈合的伤疤，投下令人不安的光影。没有风，只有死寂的闷热，以及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低沉咆哮。 沈阳每一步都踩在滚烫的碎石和灰烬上，作战服的靴底发出轻微的焦糊味。他体内的能量近乎枯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钝痛和灵魂深处的虚弱。神性金光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在体表流转，抵御着外界无孔不入的恶劣能量侵蚀。 但他没有停下，甚至没有放缓脚步。他的目标明确——焦土核心，回响之花。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韩玉倒下时灰败的脸色，胸口那触目惊心的焦黑伤口，以及生命气息飞速流逝的微弱感。那种冰冷彻骨的恐惧，比任何物理上的伤痛都更让他难以承受。 他必须找到那朵花。无论希望多么渺茫。 根据渡鸦提供的、来自734档案的模糊方向，他朝着能量波动最混乱、空间结构最不稳定的区域前进。越往深处，环境越发险恶。 地面变得柔软而粘稠，如同踩在冷却的熔岩之上，不时有气泡破裂，溅射出腐蚀性的黏液。空气中开始出现游离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刃，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细小的血痕。更可怕的是，这里开始出现空间褶皱，前一步可能还是平地，下一步就突然陷入一个重力异常的区域，或者迎面撞上一片突然出现的、扭曲的幻象碎片——可能是某个被遗忘世界的战争场面，也可能是纯粹由恶意能量构成的恐怖景象。 这些幻象并非完全无害，它们能直接冲击精神。沈阳看到燃烧的栖云居，看到韩玉在镜界中坠落，甚至看到自己冷漠地转身离去...每一次，他都只能强行固守心神，用意志力碾碎这些幻觉，继续前行。 能量在急速消耗。汗水刚渗出就被高温蒸发，嘴唇干裂出血。他开始出现轻微的幻觉，耳边似乎听到韩玉带着笑意的呼唤，又或是镜师冰冷的嘲讽。 “闭嘴...”他喃喃自语，甩了甩头，努力保持清醒。他知道，一旦迷失在这里，就真的万劫不复。 就在他穿越一片由巨大黑色水晶簇构成的区域时，危机骤然降临！ 那些水晶仿佛拥有生命，在他经过的瞬间，突然同时震颤，发出一种刺耳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尖啸声中，无数透明的、如同水晶碎片般的幽灵从晶簇中浮现，它们没有固定形态，只有纯粹的切割意念，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沈阳瞳孔骤缩，第一时间凝聚起最后的金光形成护盾！ 叮叮当当！水晶幽灵撞击在护盾上，发出密集的脆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护盾剧烈波动，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能量！更可怕的是，这些幽灵似乎能吸收攻击的能量，变得更多更快！ 不能久战！ 沈阳眼神一厉，不再单纯防御，而是猛地向前突进！金光护盾收缩，变得更具棱角，如同一个尖锥，强行破开幽灵潮！同时，他双手结印，不是攻击幽灵，而是狠狠拍向脚下的黑色大地！ “地涌金莲！” 微弱的金光渗入地面，下一刻，他前方不远处的地面猛然裂开，一朵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略显虚幻的金色莲花破土而出，绽放出短暂的、温暖的光芒！ 这光芒似乎对水晶幽灵有着天然的克制！被金莲光芒照到的幽灵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体如同冰雪般消融！ 幽灵潮出现了一丝空隙！沈阳毫不犹豫地加速，从空隙中疾冲而过！身后的金莲迅速黯淡消散，而更多的幽灵重新汇聚追来！ 他头也不回地狂奔，将速度提升到极限，直到将那片可怕的水晶簇远远甩在身后，再也听不到那刺耳的尖啸，才踉跄着停下，扶着一块焦黑的岩石剧烈喘息，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力量。他瘫坐在滚烫的地面上，从贴身储物符中取出最后一支高浓度能量补充剂，颤抖着注入静脉。冰凉的液体带来一丝短暂的力量感，但更多的是透支后的虚脱。 不能停。他告诉自己。韩玉等不了。 休息了不到五分钟，他强迫自己再次站起来，继续向着核心地带跋涉。 接下来的路途更加艰难。他遭遇了能吞噬能量的阴影沼泽，不得已绕了远路；遇到了空间彻底破碎的断层，只能冒着被卷入虚无的风险强行跳跃；甚至远远看到了渡鸦所说的“焦土孕育的可怕存在”——那是一个由熔岩和怨恨构成的巨大元素生物，它所经之处，大地化为焦炭。沈阳只能屏息凝神，隐藏在岩石缝隙中，等待它缓慢地移动过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韩玉的生命气息通过微弱的契约连接传递过来，越来越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每一次感知，都像是在沈阳心上割了一刀。 绝望如同周围的灰烬般，试图将他淹没。 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 暗红色的大地开始出现一些奇特的、苍白如骨的颜色。空气中那种硫磺味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死寂的气息。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不规则的多边形石柱，石柱表面光滑如镜，却映照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 这里的空间规则更加扭曲，重力时而消失，时而倍增。甚至能看到一些建筑的残骸——风格古老而奇特，绝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个被毁灭的文明遗迹。 他可能接近核心了。 根据734的记载，回响之花就生长在这种极致的“无序”与“有序”废墟的交界地带，吸收着混乱与毁灭的能量，却绽放出纯粹的生命之光。 他强打起精神，更加仔细地搜寻。能量感知在这里受到极大干扰，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视力。 在一处倾斜的巨大石柱脚下，他发现了一些异常——那里的土地不再是焦黑或苍白，而是一种诡异的、如同混合了所有颜色的灰。而在这片灰土中央，一株奇特的植物静静生长。 它只有半尺高，茎干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灰白色，如同被磨平的骨骼。顶端，生长着一朵花苞。那花苞紧紧闭合着，颜色是难以形容的混沌，仿佛将周围所有的暗红、苍白、灰烬色都吸入其中，不断流转、混合，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感。 这会是回响之花吗看起来更像是一种蕴含剧毒和绝望的东西。 沈阳小心翼翼地靠近。越是接近，越是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能量、甚至所有的思想都吸入那混沌的花苞之中。 他尝试着探出一丝微弱的能量。 那花苞猛地颤动了一下！混沌的色彩流转加速，吸力陡然增强！沈阳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扯出体外！他连忙切断了能量连接，后退几步，心悸不已。 不对。这感觉不像生命之光，更像是...一种汲取一切生机的陷阱。 难道734的记载是错的或者，这花需要特定的方式才能绽放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轻微却清晰的“咔哒”声从旁边传来。 沈阳瞬间警惕，金光护体（虽然已经微弱得可怜），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从一处建筑残骸的阴影里，爬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由无数种不同材质机械零件拼凑而成的、约半人高的古怪造物。它有六条细长的、如同节肢动物般的腿，身体主体是一个布满齿轮和管线的方块，顶部则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各种透镜和传感器构成的“头颅”。它看起来破旧不堪，身上布满了锈迹和凹痕，一些线路裸露在外，冒着细微的电火花。 它似乎也发现了沈阳，旋转的传感器头颅停顿了一下，对准了他，发出一种混合着齿轮摩擦和电流杂音的、古怪的语言：“&%￥#...新样本能量签名...未记录...混乱...有趣...” 沈阳紧绷着身体，没有回答。这东西给他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虽然看起来破旧，但其内部蕴含的能量等级极高，而且极其不稳定。 古怪造物的几条腿咔哒咔哒地移动着，绕着他转了一圈，传感器不断扫描：“肉体强度：低。能量等级：极低。精神状态：焦虑，绝望，执念...高度污染风险。判定：低价值观察样本，建议清理。” 它的机械臂突然变形，伸出一根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如同钻头般的武器，对准了沈阳！ 沈阳心沉到了谷底。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对抗这个诡异的机械造物！ 就在那钻头即将发射的瞬间，机械造物突然又停顿了一下，传感器转向了那株诡异的花：“等等...目标优先级变更...‘混沌蕾’...未成熟...需要养分...” 它似乎将沈阳当成了催化那朵怪花的养料！ 机械臂改变方向，一道束缚能量网射出，瞬间将沈阳捆得结结实实！能量网收紧，勒入皮肉，不仅禁锢行动，还在不断吸收他本就微薄的力量！ 沈阳奋力挣扎，却毫无作用。他被能量网拖着，拉向那株所谓的“混沌蕾”！ 越是靠近，那股吞噬一切的吸力就越强！他感到意识开始模糊，体内的能量、甚至记忆和情感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向那花苞流去！ 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韩玉还在等他！ 强烈的求生欲和守护的执念，让他灵魂深处那近乎熄灭的神性之火，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光芒！ 这光芒并非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守护！ 一道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屏障，出现在他与混沌蕾之间，顽强地抵挡着那可怕的吸力！ 机械造物发出了疑惑的杂音：“异常...能量性质转变...纯粹...守护意念...干扰‘混沌蕾’吸收...重新计算...”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异变再生！ 另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另一侧的废墟中疾射而出，目标直指那机械造物！ 那是一个身材娇小、动作却快如闪电的身影！她穿着破烂的皮甲，脸上涂着油彩，手中握着一把骨质的短刀，刀身上流淌着奇异的能量波动！ “生锈的破烂！离我的花远点！”她发出清脆却凶狠的呵斥，骨刀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直刺机械造物的传感器头颅！ 机械造物显然没料到还有第三方存在，仓促间回防，钻头武器与骨刀碰撞，爆出一串刺眼的火花！ “又是你！偷窃者！”机械造物发出愤怒的电子音，“屡次干扰采集！清除！” 它立刻放弃了对沈阳的束缚，能量网消失，全力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攻击者。 沈阳脱力地摔倒在地，贪婪地呼吸着灼热的空气，看着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那娇小的身影战斗力极强，动作灵活得不可思议，骨刀每次挥动都能精准地找到机械造物关节或线路的薄弱处，留下深深的刻痕。她的能量属性也很奇特，似乎能干扰机械造物的能量运行。 但机械造物毕竟等级更高，火力强大，防御惊人。很快，娇小身影就落入了下风，只能凭借速度不断周旋，险象环生。 沈阳挣扎着想爬起来帮忙，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就在这时，那娇小身影似乎下了决心。她猛地后跃，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用兽骨和不知名藤蔓编织成的简陋口哨。 她将口哨放在嘴边，用力吹响！ 没有声音发出，或者说，发出的是一种超出人耳接收频率的超声波！ 下一刻，整个废墟震动起来！周围那些光滑如镜的苍白石柱表面，突然泛起了涟漪般的波纹！紧接着，数十个、上百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幽灵状生物，从石柱中缓缓浮现！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齐齐“看向”了那机械造物！ 机械造物的传感器疯狂闪烁：“警报！‘石冢幽魂’大量苏醒！威胁等级极高！撤退！” 它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战斗，六条腿急速摆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废墟深处。 那些被唤醒的石冢幽魂并没有追击机械造物，而是缓缓飘向那个娇小身影和沈阳，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娇小身影似乎松了口气，对着幽魂们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那些幽魂便缓缓退回了石柱之中，消失不见。 她这才转过身，走到沈阳面前，蹲下身，好奇地打量着他：“喂，你没被那破烂吸干吧胆子不小啊，敢一个人跑到‘苍白废墟’来。” 沈阳艰难地坐起身，看着眼前这个救了他的陌生女孩——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野性和警惕。 “谢谢你...救了我。”沈阳声音沙哑，“我在找...回响之花。” 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回响之花你知道它的名字”但随即她又露出怀疑的神色，“你找它做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救人。”沈阳言简意赅，“我的朋友...需要它救命。” 女孩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伪。然后，她指了指旁边那株诡异的“混沌蕾”：“你说的是这个” 沈阳点头，又摇头：“但它...充满死寂和吞噬感，不像能救人的样子。” “因为它还没开花啊笨蛋！”女孩翻了个白眼，“回响之花在绽放前，会吸收周围所有的混乱和死寂能量，所以看起来吓人。只有当它感受到最纯粹、最强烈的‘生之渴望’时，才会逆转特性，绽放出生命之光。” 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失落：“我守了它好久好久，试了好多办法，都没能让它开花。刚才那个生锈的破烂也想抢它，好像是想用它做什么能量核心。” 生之渴望... 沈阳看向那株混沌蕾，又想起生命垂危的韩玉，心中那股强烈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他的执念再次汹涌而起。 他挣扎着，一点点爬向那株花。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喂！你干嘛靠近它很危险的！它现在只会吸干你！” 沈阳没有理会，他爬到花前，伸出手，不是释放能量，而是轻轻触摸着那混沌的花苞。 冰冷。死寂。贪婪的吸力再次传来。 他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那吸力拉扯。但他心中所想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韩玉笑起来的样子，是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是他虚弱地说“死不了”的样子... 他将所有关于韩玉的记忆、所有想要他活下去的渴望、所有沉淀在灵魂深处的、未曾言说的情感...毫无保留地、纯粹地，通过触摸，传递向那混沌的花苞。 “活下去...” “韩玉...活下去...” 他低声呢喃着，仿佛这不是对花祈求，而是对命运最卑微也是最坚定的恳求。 奇迹发生了。 那疯狂吸收能量的混沌花苞，突然停止了吸力！ 它表面的混沌色彩开始加速流转，然后逐渐变得透明！内部，一点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如同心脏般开始搏动，越来越亮！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紧紧闭合的花瓣，颤抖着，缓缓地，一层层地向外舒展绽放！ 混沌的色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纯净到极致的洁白！柔和而充满生命力的光芒从花蕊中散发出来，照亮了周围死寂的苍白废墟，也照亮了沈阳苍白却充满希望的脸庞！ 光芒所及之处，脚下那灰败的土地，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细嫩的、翠绿的青草！ 回响之花，真的绽放了！ 旁边的女孩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真的...开了...原来...需要的是这个...” 沈阳小心翼翼地将那朵散发着纯净生命光晕的花朵采摘下来。花朵离体的瞬间，下方那半透明的茎干迅速枯萎化为了灰烬。 他握着这朵救命的希望，感受着其中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强烈的疲惫和虚弱感瞬间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喂！你没事吧”女孩连忙扶住他，“你这状态可走不出焦土核心。算了，看在你让花开了的份上，跟我来吧，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出去。”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眼神有些复杂：“而且...关于‘回响之花’，关于‘源初’，甚至关于那个把你朋友伤成这样的‘噪音’...我或许还知道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