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弦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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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关系的确立，并未在角宫掀起明显的波澜。宫尚角依旧是那个冷峻寡言、忙于公务的角宫之主，而浅浅，也依旧住在那个偏僻的小院。唯一的改变是，她身边多了一个沉默的影子——金复。他不再隐藏，而是明晃晃地跟在浅浅身后，保持着一个既能随时监视、又不会过分打扰的距离。 浅浅对此安之若素。她很清楚，所谓的“自由行走”和“合作”，都建立在宫尚角严密的监控之下。但这正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要的，从来不是物理上的自由，而是心理上的渗透，是让他习惯她的存在，依赖她的“价值”。 而渗透，往往始于最细微之处。 这日，天还未亮透，浅浅便已起身。她没有惊动院外的侍女，而是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小院角落那个简陋的小厨房——这是她被允许“自由行走”后，向钱管事额外争取到的一点便利。 厨房里食材有限，但对她而言，已经足够。她挽起衣袖，动作熟练地生火、烧水。她没有做什么复杂的珍馐，只是用现成的粳米，熬了一锅浓稠适度的白粥。火候掌控得极好，米粒开花，米汤粘稠，散发着最朴素的谷物香气。 接着，她取了一小碟宫中常备的酱瓜，细心地将它们切成均匀的细丝，又淋上几滴香油拌匀。最后，是一颗用水煮熟的鸡蛋，剥壳后光滑圆润，放在一个干净的白瓷小碟里。 一切准备妥当，天色刚蒙蒙亮。她知道，这个时辰，宫尚角通常刚刚结束一夜的伏案工作，或是短暂的调息，正是身心俱疲、胃腹空乏之时。 她没有亲自送去，那太刻意，容易引起反弹。她将这份简单到近乎寒酸的早点放入食盒，交给了院外值守的金复。 “金侍卫，”她语气平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角公子似乎又忙了一夜。这是我顺手做的一点粥菜，清淡养胃，若公子不弃，可用些垫垫。若是不便，倒了也无妨。” 她的态度自然随意，仿佛这只是邻里之间最寻常的关怀，不带任何讨好与目的性。说完，她便转身回了房间，没有再多看一眼。 金复提着那尚带温热的食盒，面色有些古怪。他跟随公子多年，见过太多试图用各种方式接近公子的女子，珍玩古宝、奇珍异馐，无所不用其极，却从未见过如此……朴素的“礼物”。他犹豫片刻，还是提着食盒，走向书房。 书房内，烛火已将燃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宫尚角特有的疲惫气息。他刚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正感到一阵熟悉的胃部空虚与隐痛。长年的劳心劳力和不规律的饮食，让他的胃并不算好。 “公子。”金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 金复推门而入，将食盒放在书案一角，低声道：“公子，这是……阿丑姑娘让人送来的早点，说是……顺手做的，让您垫垫。” 宫尚角的目光落在那个毫不起眼的食盒上，眉头瞬间蹙起。他第一反应是警惕。那个女人，又想玩什么把戏下毒这种手段未免太过低级。 “验过了吗”他声音冷淡。 “验过了，无毒。”金复回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只是普通的白粥，酱瓜，和一颗水煮蛋。” 普通 宫尚角盯着那食盒，沉默了片刻。他并非不近人情，只是早已习惯了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一切接近他人和事物。但这份早点的简单，超出了他对于“算计”的认知范畴。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打开了食盒盖。 一股温热朴素的米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书房内沉积一夜的冷寂。那粥熬得恰到好处，酱瓜丝切得均匀，鸡蛋圆润干净。一切都显得……很用心。 他有多久，没有在清晨，吃到这样一份专门为他准备、而非出自厨房惯例的简单餐食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角宫的下人敬畏他，远徵关心他却更痴迷毒术，执刃和其他宫主与他更多是公务往来……他的世界，早已被责任、阴谋和冰冷的事务填满，几乎忘记了这种属于“人”的、最基础的温暖。 那份熟悉的胃部隐痛，似乎在这股温热的香气中，得到了些许缓解。 他拿起旁边准备好的银匙，舀了一勺白粥，送入口中。温度适宜，米香醇厚，滑入胃中，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酱瓜咸淡适中，清脆爽口。水煮蛋保持着食物最本真的味道。 很简单，却意外地……抚慰了他饥肠辘辘的胃和高度紧绷的神经。 他吃得并不快，但将那一小碗粥和配菜都吃完了。放下碗匙时，他感觉一夜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连带着看向窗外熹微晨光的眼神，也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 那个女人…… 她送来的，不仅仅是一份早点。她是在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提醒他照顾自己，是在他坚冰般的世界里，投下了一颗带着温度的石子。 这份“顺手”的关怀，比任何珍奇异宝，都更具穿透力。 宫尚角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浅浅那双清冽平静的眼睛。她似乎总能精准地找到他最不设防的角落，然后用一种他无法拒绝的方式，留下她的印记。 昨夜是清理内患的“价值”，今晨是润物无声的“关怀”。 软硬兼施，步步为营。 这个女人，太懂得如何拿捏人心。 他睁开眼，对依旧侍立在旁的金复吩咐道：“告诉厨房，以后的早膳，可以准备得清淡些。” 金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低头应道：“是，公子。” 这看似随口的一句话，却是一个微妙的信号。他接受了这份“关怀”，并且，在某种程度上，默许了这种形式的靠近。 宫尚角重新拿起一份新的卷宗，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那个已经空了的食盒。 阿丑…… 你究竟，还想在这角宫，在这冰冷的棋局里，投下多少这样令人心惊的……变数 而此刻，在小院中静静打坐的浅浅，通过神识感知到书房内发生的一切，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一份早点，微不足道。 但它撬动的，是宫尚角紧闭心门后，那从未被人触及的、属于“人”的柔软。 她知道，那坚冰，已经开始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