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巢穴深处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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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内部的奢华与温暖，与外面世界的寒冷和危险形成了更为强烈的对比。光洁如镜的拼花地板，价值不菲的欧式家具，墙壁上悬挂的古典油画，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高级香料气息，无不彰显着主人非凡的财富和地位。 管家模样的男人沉默地在前面引路，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林皓（灰鸦）跟在他身后，全身的神经依旧紧绷，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每一个角落，评估着潜在的出口和威胁。 【环境扫描：未发现明显武装人员。建筑结构复杂，存在多个监听死角。当前位置安全系数暂时提升，但建议保持警惕。】系统提供了基础分析，但其能量水平的持续下降（已降至52%）让分析显得有些迟滞。 他们来到一扇厚重的红木门前。管家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里面传来，正是那个蓝旗袍女士的声音。 管家推开门，对林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静静地守在门外。 林皓迈步走进书房。 这是一间比神父那里大上数倍、也奢华数倍的书房。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藏书浩瀚，涉及多种语言。巨大的实木书桌上摆放着最新的台灯、打字机以及好几部不同颜色的电话。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火焰，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那位蓝旗袍女士此刻换下了一身宝蓝色旗袍，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紫色丝绒家居长裙——正背对着他，站在壁炉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暖色的火光勾勒出她曼妙却透着冷硬的侧影。 “把门关上。”她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皓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书房里只剩下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对峙感。 “坐。”她转过身，用拿着酒杯的手随意指了一下书桌对面的高背扶手椅。她的目光落在林皓身上，依旧是那种审视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但少了几分舞厅里的刻意魅惑，多了几分居于主导地位的冷漠和疲惫。 林皓没有动。“你是谁”他直接问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 女人微微挑眉，似乎对他的直接有些意外，但并没有生气。她走到书桌后坐下，将酒杯放下，双手交叉置于桌上。 “你可以叫我‘苏小姐’。”她给出了一个显然是化名的称呼，“至于我是谁……一个不希望上海彻底变成地狱的生意人，一个偶尔和某些‘特殊朋友’做点信息交易的中间人，或者，按照电话里那位的说法——你暂时的‘巢穴’。”她的话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那个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林皓追问。 苏小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像他可能也不知道我的全部底细。我们通过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联系。他只提供信息和要求，我提供场地和部分资源。我们各取所需。” 这个回答半真半假。林皓无法判断她话语里的水分。 “你不知道他是谁，就敢和他合作就敢把我弄到这里来”林皓语气中带着质疑。 “因为他的‘货’一直很硬，他的‘价钱’也一直很公道。”苏小姐淡淡道，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扁平的银质烟盒，取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燃，“而且，眼下这件事，他给出的‘价钱’和‘理由’，让我无法拒绝。” 她吸了一口烟，透过青白色的烟雾看着林皓：“比如，确保一份足以让半个上海滩陷入火并的武器图纸，不会落到最不该落到的人手里。又比如，查清一个对我有恩的、代号‘启明星’的人的下落。” 她提到了“启明星”！而且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 genuine 的关切 林皓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分辨真伪。“‘巢穴倾覆’是怎么回事” 苏小姐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三天前，你们的一个核心联络站被76号连同特高课端掉了。损失惨重，具体名单不详，但‘启明星’大概率已经暴露甚至被捕。这也是为什么，电话那头的人急于启动像你这样……本应处于静默状态的棋子。”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击打在林皓的心头。虽然早有预感，但被证实依旧让人沉重。 “为什么是我”林皓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苏小姐打量着他，目光锐利：“因为你现在是‘白鸽’，一个在76号必杀名单上、理论上已经‘死了’的人。因为你意外地和军统的残兵有了牵连，这可以为你明天晚上的行动提供一个绝佳的、混乱的身份掩护。更因为……” 她顿了顿，弹了弹烟灰，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难明：“……电话那头的人强调，你对那份图纸的理解‘异于常人’。他认为你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人选。” 又是这个理由。那个神秘的幕后指挥者，似乎对他的“异常”有所察觉甚至了解。 “俱乐部晚会的邀请函已经准备好了。”苏小姐不再给他提问的时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信封推了过来，“你的身份是香港来的南洋华侨商人，对‘大东亚共荣’抱有‘兴趣’，这是你混入那里的最好借口。” 她又拿出一个小巧的、如同口红般大小的金属管：“微型相机，德国货，藏在领带夹里。能拍二十张。你需要拍下公文包里的所有文件。” 最后，她推过来一张手绘的、却极为精细的俱乐部内部结构图，上面甚至标注了警卫岗哨的换班时间和几个可能的监控盲点。 “佐藤一郎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好酒，尤其喜欢白兰地。他会把公文包带进晚会，但喝酒后警惕性会下降。通常会放在他座位旁边或者寄存处。这是你的机会。”苏小姐冷静地布置着，如同在下一盘棋，“我会安排人在外面接应。但你得手后，不能直接回到这里。我们有另外的安全屋。” 计划听起来周密，但每一步都踩着刀尖。 林皓看着桌上的东西，没有立刻去拿。“我需要更具体的接应方案和撤退路线。以及，如果失败，或者我被捕，怎么办” 苏小姐似乎欣赏他的冷静和谨慎。“接应是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会停在俱乐部后门对面的巷子里，车灯闪烁三次。撤退路线在这里。”她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曲折的线，“如果失败……”她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你最好想办法让自己‘消失’得彻底一点。否则，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将是灾难。” 她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密封的玻璃胶囊，里面是某种透明的液体。“最后的办法。藏在牙齿里。足够快，几乎没有痛苦。” 看着那枚致命的胶囊，书房的温暖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残酷的选择。 林皓沉默了片刻，最终，伸出手，将邀请函、微型相机和结构图全部收了起来。他没有去拿那枚胶囊。 “我会完成任务。”他抬起眼，看向苏小姐，眼神锐利，“但不是为了电话那头的人，也不是为了你。” “哦”苏小姐似乎来了兴趣，“那为了什么” “为了‘启明星’，为了那些可能因为这份情报而活下去的人。”林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也为了我自己，能活下去，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小姐看着他，良久，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少了些许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很好的理由。希望你的能力配得上你的决心。”她站起身，“管家会带你去房间休息。明天白天，你需要熟记所有资料，并适应你的新身份。晚上，我会让人送来合适的礼服。”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示意谈话结束。 在林皓经过她身边时，她忽然又低声说了一句，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一个警告： “记住，俱乐部里不止有日本人和汉奸。还有……其他寻找猎物的鹰隼。祝你好运，‘白鸽’先生……或者，我该叫你，林先生” 林皓的脚步猛地一顿，霍然转头看向她！ 她竟然知道他的真名！ 苏小姐却只是带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 留下林皓一个人站在华丽的走廊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巢穴”，这位“苏小姐”，比想象中还要深不可测。 前方的路，仿佛一步一陷阱，而他手中的筹码，却似乎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