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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底下的残缺印记还在眼前晃着,像根扎进鞋底的刺。 我迈步就走,寒星跟上来,脚步比刚才稳了点。她不再嚷着要砸摊子,但眼神扫过街边每一个挂着“机缘”“开光”招牌的破桌时,腰间的星盘碎片还是会轻轻震一下。 鬼市越往里,人越多。 不是活人多,是“想活的人”多。 卖命的、买运的、赌修为的,吆喝声混成一片。有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修士蹲在墙角,手里捧着半块发黑的骨头,正跟摊主讨价还价:“你说这能续三十年阳寿我只给三十灵石。” 摊主冷笑:“你都快断气了还砍价要不我送你个棺材板凑一副” 我没停,目光掠过人群,在市集中央一块空地上定住。 那儿支了个红布高台,比别处高出一截。台上摆着十几把折扇,扇面漆黑如墨,扇骨银纹缠绕,样式和我手上这把几乎一模一样。 台前挤满了人。 一个穿金边长袍的矮胖子站在台上,手舞足蹈:“各位道友请看!这就是玄冥阁主楚昭亲用同款折扇!持之可避雷劫、破因果、挡天罚!限量十把,一把一千灵石!先到先得!” 寒星猛地顿住:“谁给他的胆子” 我轻笑一声,折扇在掌心转了个圈,“他没胆子,但他有后台。” 台下已经有人抢着付钱。一个背剑的年轻修士挤上前,掏出灵石袋就要换扇。 “等等。”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全场喧哗。 那人回头,皱眉:“你谁啊排队去!” 我没理他,径直走上台,折扇一挑,指向其中一把扇子:“这扇骨上的纹路,是你自己刻的” 矮胖子堆笑:“这位客官好眼力!每一把都是手工精雕,保真!” “哦。”我点头,忽然抬手,啪地打开那把扇子,对着阳光一照,“那你告诉我,‘前方高能’四个字,刻在这儿是防雷劫还是防傻子” 人群一静。 扇骨内侧,赫然刻着四个小字——前方高能。 紧接着,又有人发现另一把上写着“绝绝子”,第三把写着“666”,还有一把干脆刻了“退退退”。 哄笑声炸开。 “这都什么玩意儿” “玄冥阁主用这种扇子他要是知道非气死不可!” 寒星嘴角抽了抽,低声对我说:“主子,他们怎么连你也敢编排” “不是编排。”我收扇,指尖轻抚那行“前方高能”,“是挑衅。” 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批注浮现: “伪物借名,必藏杀机;凡以我形立信者,皆欲取人性命。” 我盯着矮胖子:“你这扇子,泡过冥河水” 他笑容僵住:“……你说什么” 我没再问,转身对那个刚买到扇子的修士道:“你现在挥一下试试。” 那人犹豫:“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马上就要变灰。” 周围人哄笑更响,以为我在开玩笑。 那修士冷笑一声,扬起折扇,用力一抖—— 刹那间,扇面黑纹蠕动,篆文离扇而出,化作一道锁链缠上他手腕。他脸色骤变,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整条手臂就开始干枯萎缩,皮肤如纸片般卷曲剥落,接着是肩膀、胸口…… 不到三息,整个人从右肩开始,一路化作飞灰,随风飘散。 笑声戛然而止。 空气凝住。 剩下的人全往后退,撞翻了摊位,踩乱了符纸,没人敢靠近那把掉在地上的折扇。 我蹲下身,用扇尖挑起那扇子,凑近鼻端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腥味钻进来,像是雨后的河底淤泥,带着铁锈和腐草的气息。 “冥河水。”我说,“泡了至少三天。” 寒星站在我身后,声音发紧:“谁能把冥河水弄来卖假扇这不是普通骗子。” “当然不是。”我起身,一脚踹翻高台,所有赝品折扇哗啦散落一地,“这是冲我们来的。” 矮胖子见势不妙,转身就往人群里钻。他动作太快,不像是个胖子该有的敏捷,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提着线在跑。 我冷哼一声,甩出一道血誓灵印,直追而去。 灵印撞上他后背,轰然炸开,赤色锁链自虚空中缠出,一把扣住他脚踝。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挣扎着想爬,却发现双手已不受控制地反拧到背后,像是被人无形中掰住。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折扇轻轻敲他脸颊:“谁让你摆的摊” 他喘着粗气,满脸冷汗:“我……我只是个商人……没人指使我……” “怪商”我挑眉,“名字还挺贴切。” 他瞳孔一缩。 我笑了:“看来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不然不会反应这么快。” 寒星走过来,弯腰捡起一把掉落的折扇,翻来一看,忽然道:“主子,你看这儿。” 她指着扇骨底部一处极细的刻痕。放大了看,是一串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密语。 我眯眼。 《天命漏洞手册》又翻一页: “毒巢织言,蜜中藏针;凡带‘孝’字者,皆为蛊引。” 我记起来了。 十八渊第三层,那个把自己炼成功德碑的疯婆子,最喜欢在陷阱里刻“孝”“忠”“义”这类字。 而这串符号的末尾,隐约有个变形的“孝”字。 “原来是你家的生意。”我抬头看向怪商,“毒巢母虫的手下”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突然张嘴,喷出一团黑雾。 我早有防备,折扇一旋,黑雾被扇风打散。再看他时,他嘴角已流出黑血,双眼翻白,四肢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又是死士。”寒星皱眉,“每次都来不及问话。” “不用问。”我站起身,望向鬼市深处那条幽暗偏巷,“他知道我们会追。” 她看向我:“那你还追” “当然。”我掂了掂手中折扇,冷笑,“他们拿我的脸卖扇子,还害人化灰,我不拆了他们的台,三界都以为楚某人好欺负。” 说完,我抬脚迈进巷口。 寒星紧随其后。 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旁是斑驳石墙,墙上嵌着几盏油灯,火光昏黄,映得影子歪斜拉长。地面湿滑,踩上去有轻微的黏腻感,像是有人泼过药水。 走了约莫十丈,前方拐角处,一道人影静静站着。 穿着普通灰布衣,手里拎着那只画着闭眼猫的灯笼。 正是我们在入口遇到的那个路人。 他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抬起脸。 没有五官。 整张脸像被烫平的蜡,光滑一片,只有嘴角的位置裂开一道缝,咧出个诡异的笑容。 “楚阁主。”他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