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声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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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教授那张素雅的名片，像一块被投入苏北心湖的烙铁，嗤嗤作响，蒸腾起不安的雾气。他没有将名片收进钱包，而是夹在了一本厚重的《高等数学》教材里，仿佛这样就能将那过于直接的关注暂时封存。然而，那种被更高维度目光锁定的感觉，如影随形。 他开始更系统地回顾那本藏在词典里的笔记本。将那些零散的“感应”记录，按照时间、情境、强度、后续影响（包括对自身和外界）进行归类分析。他试图从中找出规律，找出能力触发的条件，以及……那该死的“涟漪效应”的作用范围和强度。 他发现，主动引导能力时产生的精神消耗越大，那种微弱的、影响周围人的“场”似乎就越明显。而被动接收的感应，如危险预警，则几乎没有外溢现象。这像是一种代价，使用超越常规的力量，就必须支付额外的“能量”，而这能量会不可避免地泄漏出去。 他必须学会控制这种“泄漏”。 科技大赛的中期检查顺利通过，他们的项目因为独特的算法思路获得了评委的高度评价，被列为重点培育项目。赞扬声中，苏北却更加沉默。他减少了在项目上的“灵感”输出，更多地承担数据整理和文档工作。林晚晴对此显得有些失望，但并未强求，只是与李锐的讨论变得更加频繁和深入。 苏北乐得如此，他将更多时间泡在图书馆，不仅看认知科学和计算机，也开始涉猎神经生物学、量子物理（科普层面）甚至一些哲学书籍。他像一个在茫茫黑暗中摸索开关的人，急切地需要理论的光亮来照亮自身所处的诡异境地。 就在他沉浸于书海时，一个熟悉的、却许久未闻的提示音从手机响起。 是张翼。 苏北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点开信息。 “苏北，最近怎么样省实验是不是压力很大我……看到你们学校科技大赛的新闻了，好像有你的名字。” 文字很平常，甚至带着刻意的生疏。但这是两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苏北盯着屏幕，指尖微微发烫。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张翼从不关心这类校园新闻，尤其是在她自身处境并不如意的情况下。这种突然的、指向明确的联系，背后是什么 是单纯的旧日情谊还是……她也感受到了什么，或者，被什么所触动 他想起了林教授的出现，想起了那张观测纸条。张翼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可能知道他身上存在“异常”的人。她的离开，是否也与此有关她母亲当年执意带走她，真的仅仅是为了更好的教育资源吗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他按捺住立刻回复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会不会是另一种试探通过张翼这个与他过去有深刻联结的人 他斟酌了很久，才谨慎地回复：“还好，压力是有，在适应。项目只是参与，团队合作。” 他故意轻描淡写，并将焦点引向“团队”。 信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再得到回复。但这短暂的交流，像一根投入井底的绳子，虽然未能将他拉出，却让他确认了井底并非只有他一人。张翼那边，一定也发生了些什么。 几天后，一个更直接的信号出现了。 他在图书馆常坐的位置桌面上，发现了一张新的打印纸条。依旧是宋体，依旧没有落款，但内容截然不同： “观测提示：注意‘共振’阈值。过度溢出可能引发不可控反馈。建议加强自我屏蔽训练。——w” 苏北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共振”、“溢出”、“不可控反馈”、“自我屏蔽训练”……这些词汇精准地描述了他正在担忧和摸索的问题！这个“w”是谁是敌是友他（或她）不仅知道他被观测，甚至还在指导他如何控制能力 更重要的是，这条信息透露出的潜台词：他的能力成长，以及他尝试控制能力的行为，一直都在“观测者”的预料之中，甚至监控之下！ 他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他以为自己是在暗处小心翼翼地摸索，却没想到他的一切努力，可能都像是在玻璃箱中进行的表演，观众看得一清二楚。 但“w”的提醒，也像在黑暗中给了他一个模糊的方向。自我屏蔽训练该如何进行 他回想起能力触发时的状态，无论是被动接收还是主动引导，都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或者说，是一种对内在某种“通道”的打开。那么“屏蔽”，是否意味着主动关闭这个通道，将精神感知收束于自身 他开始尝试。在感到精神过度集中，或者周围出现细微异常（比如林晚晴再次揉太阳穴）时，他会有意识地分散注意力，默诵复杂的数学公式，或者在脑中构建清晰的几何图形，强行将那种“打开”的感觉压下去。 这个过程比引导更困难，像是逆流游泳，精神上的疲惫感来得更快。几次尝试后，他头痛欲裂，但那种微弱的“场”似乎真的减弱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一方在明，不断试探、观察、甚至“投喂”信息；一方在暗，努力隐藏、学习、试图掌控自身命运。而突然插入的“w”，则让这场博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苏北将那张新的纸条，与林教授的名片放在了一起。他站在图书馆的窗边，望着楼下步履匆匆的学生。他们为考试、竞赛、前途而焦虑，而他所面对的，却是一个远超同龄人理解范围的、迷雾重重的战场。 他知道，他不能退缩。为了张翼那句“等待”，为了弄清自身能力的真相，也为了摆脱这无所不在的观测，他必须在这场博弈中，尽快成长起来，直到有资格，与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目光，平等对视。他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与张翼那片言只语的聊天界面。线索已经浮现，他必须抓住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