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血色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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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远镜的视野里，第三道防线核心主堡群脚下，已是一片修罗场。第一攻击波次的六个精锐步兵团，如同被无形的巨钳死死夹住，动弹不得。他们被多座碉堡和机枪阵地倾泻而出的交叉火力钉在原地，每一次试图抬头冲锋或向后撤退，都伴随着惨重的伤亡。 更要命的是，守军之前显露的105毫米榴弹炮，此刻正有条不紊地将炮弹砸在他们与后方联系的狭窄通道上，筑起一道火与钢的死亡之墙。 后方，刘峙寄予厚望的150毫米重炮群仍在徒劳地轰击主堡本体，除了增添震耳欲聋的噪音和弥漫的硝烟，以及偶尔误伤前沿自己人的惨剧外，毫无建树。 六个团，上万人的中央军，里面甚至还有德械师的精锐，就像一块肥肉被丢进了绞肉机，正在被守军一点一点、冷酷地碾碎。士兵的哀嚎、军官绝望的嘶吼，仿佛穿透了硝烟和距离，萦绕在刘峙的指挥部里。 参谋们脸色煞白，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所有人都明白，第一波次完了。他们现在不是能不能攻下主堡的问题，而是能有多少人活着撤下来的问题。 “钧座！不能再拖了！第一波次被彻底压制，伤亡已近四成！守军工事之坚，远超预估，重炮无效！必须下令让他们撤！” 一位资深参谋急声进言，声音带着颤抖。 “撤怎么撤” 另一位参谋指着地图上那片被守军炮火严密封锁的区域，“后路被炮火完全切断！强行撤退就是让兄弟们顶着机枪和炮弹往火坑里跳！能撤下三成都是佛祖保佑！” “那难道就看着他们全死在那里吗！” 先前的参谋双目赤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峙身上。这位一向以稳健着称的将领，此刻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混着尘土滑落。他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委员长“加紧攻击，克日奏功”的电报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头。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每一条都通往深渊： 1. 及时止损，壮士断腕：立刻命令第一波次部队不惜一切代价自行组织突围。这意味着放弃进攻，承认失败，并承受这六个嫡系精锐团近乎全军覆没的惨重损失。好处是能保住后续的中央军部队，避免更大的的损失。但六个主力团的覆灭，尤其是在他错误判断工事强度、强令进攻导致的覆灭，足以让他被一撸到底，甚至可能被委员长问罪。 2. 孤注一掷，押上所有：将第二攻击波次的六个团，甚至将那个作为预备队的13师也立刻投入战场！目标不再是攻占主堡，而是不惜一切代价，撕开守军的火力封锁线，救出第一波次被围困的部队，或者至少打开一条撤退通道。这需要部队顶着守军恐怖的炮火进行决死冲锋，用血肉之躯去填平火海。 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更大的可能是将第二波次甚至第三波次的部队也一起葬送进去。 但如果……万一能成功救出部分第一波次部队，他或许还能在委员长面前以“浴血奋战、救援袍泽”的理由稍作开脱。军事上的失败当然很可怕，但对他来说，政治上的失败却更为致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过一秒，第一波次六个团的伤亡数字都在急剧攀升。 刘峙的内心在天人交战，他望向远方那片被硝烟笼罩、杀声震天的主堡区域，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地图上代表第二波次和预备队的标记。做事袍泽被敌军消灭的罪过实在太大，眼下的情况，这口黑锅即没法甩掉，也背不起。 他想起委座的严令，想起委员长可能震怒的面孔，想起六个嫡系团覆灭后自己在中央军体系中可能面临的清算……一股不甘和侥幸的心理猛地窜起。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峙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赌徒光芒，“六个团不能白死！委员长的命令必须执行到底！传我命令！”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第一波次各部，原地坚守待援！不惜一切代价，给我钉在那里！没有命令，擅自后退者，军法从事！” “第二攻击波次，全部投入战斗！目标：不惜一切代价，突破敌军炮火封锁，打通与前方部队的联系通道！接应他们撤出！” “命令第13师，作为预备队，紧随第二波次之后，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巩固通道！” “重炮群！停止轰击主堡！集中所有火力，轰击封锁第一波次后撤路线的敌军炮火区域！压制！给我狠狠地压制住！” 命令下达，指挥部内一片死寂。参谋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绝望。钧座这是要把整个兵团最精华的力量，都扔进那个无底的血肉磨盘里啊！为了那渺茫的“救出袍泽”的希望，更为了他那可能已经不保的乌纱帽和向委员长交代的一丝可能性！ 很快，凄厉的冲锋号再次响起。第二攻击波次的六个嫡系团，带着悲壮和一丝茫然，冲向了那片被守军炮火完全覆盖的死亡地带。 而在后方石钟山城防指挥部内的二师师长李陌，此刻正在观看由司令部转发过来的游击纵队的战报，其中伏击阵地的选择和兵力的调配让他感觉意犹未尽。 “师长，敌人上钩了。”一个拿着望远镜的小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不急，先喝口水，慢慢说！”李陌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战报，起身拿起身旁的水杯向小战士递去。 “师长，你真是神了，国军又有上万人的部队进入了四防阵地。”小战士一脸兴奋，接过水杯却没有喝。 这时指挥部的电话铃响起，李陌对小战士叮嘱道：“马上回到侦察位，一有情况，立马赶来汇报。” “是！”小战士敬了个礼，转身向门外跑去，王旬则接起了电话，语气不带一丝波动：“我是李陌，二师师长。” …… “鱼儿，都咬钩了。命令所有隐藏炮兵阵地：‘收割’开始。目标：敌第二攻击波次及后续预备队，火力全开，一个不留。”李陌命令的声音不大，语速平稳，云淡风轻，颇有些运筹帷幄的风范。 他放下手里的电话，却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担，一屁股坐在指挥椅上。他苦心孤诣，精心谋划，多少战士血洒疆场，就为了这一刻。 眼前仿佛看到了如同飞蛾扑火般涌来的一批又一批国军精锐，他嘴角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