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们再一脚，把他从天上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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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天光刚刚刺破地平线，将城市从沉睡中唤醒。 王海涛已经站在了自家公寓的穿衣镜前，一丝不苟地打理着自己的着装。他选了那件藏青色的半高领夹克，这是他只有在参加重要会议时才会穿的“战袍”。镜中的男人，眼下虽有淡淡的黑眼圈，但双目却炯炯有神，闪烁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拿起那份耗费了他和两名心腹整夜心血的报告，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上烫金的标题——《关于新能源项目c方案的优化与补充报告》。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报告了。这是他的投名状，是他的屠龙刀，是他通往更高权力殿堂的敲门砖。 他甚至能想象到林舟看到这份报告时，那张故作冷静的脸会如何扭曲、碎裂。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敢在他经营了半辈子的地盘上撒野今天，他就要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省政府大院。 李副省长的办公室在主楼的七层。王海涛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先拐进了旁边秘书处的办公室。 李副省长的首席秘书，周良，正端着一杯枸杞菊花茶，慢悠悠地看着今天的内部简报。看到王海涛进来，他只是从眼镜上方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无奇：“王处长，这么早” 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在省领导身边工作的人，都精通这门艺术。 “周秘书，早。”王海涛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姿态放得很低，“有点紧急的工作，想向李省长当面汇报。不知道省长现在方不方便” 周良呷了口茶，不置可否：“省长正在看文件，上午九点还有个会。王处长要不先把材料放这儿，我待会儿……” “周秘书，这事儿，十万火急。”王海涛打断了他，将手里的报告递了过去，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神秘而又邀功的意味，“是关于那个百亿新能源项目的。我们综合规划处，连夜奋战，有了一个颠覆性的发现和突破。” 周良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颠覆性”这两个字，在机关里可不能乱用。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报告的封面上。《c方案的优化与补充报告》他当然知道c方案，昨天孙主任已经通过电话向李省长做了简要通气，据说是个叫林舟的年轻人搞出来的，虽然有些新意，但李省长对此并不感冒，认为那是孙主任想另起炉灶、摘桃子的伎俩。 现在，王海涛这个李省长派系的“自己人”，竟然拿来一份“优化报告” 周良的政治嗅觉立刻让他意识到，这里面有文章。他放下茶杯，接过了报告，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掂了掂分量，又看了一眼王海涛那双熬得通红却异常亢奋的眼睛。 “你等一下。” 周良拿着报告，转身敲响了里间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李副省长李承铭正皱着眉头，批阅一份关于全省秋粮收购情况的文件。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没抬，沉声说了句：“进。” “省长，发改委的王海涛来了，说有紧急情况汇报。”周良将报告轻轻放在了李承铭的办公桌上。 “王海涛”李承铭的笔尖一顿，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发改委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一个处长，也敢不经孙主任的同意就来我这儿让他把材料放下，人回去。” 他对发改委最近的动向很不满。孙主任那个老滑头，眼看自己和张副省长斗得不可开交，竟然想另辟蹊径，推出一个什么c方案，妄图渔翁得利。现在，连下面的处长都敢越级汇报了。 “省长，您先看看这个。”周良没有动，而是用手指点了点报告的封面。 李承铭的目光扫了过去，当他看到“c方案的优化与补充”这几个字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股不耐烦迅速被一种浓厚的兴趣所取代。 “哦”他放下了手里的笔，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向周良递了个眼色，“让他进来。” 王海涛走进办公室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这间办公室他来过几次，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自己是带着王牌进场的。 “李省长。”他恭敬地鞠了一躬。 “海涛同志，坐。”李承铭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带着审视的意味，“周良说，你连夜奋战，有了颠覆性的发现” “是的，省长！”王海涛挺直了腰杆，强压着激动，开始了他准备了一路的腹稿，“昨天，我们本着对省里重大项目高度负责的态度，对林舟同志提出的c方案进行了内部的预审。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啊！”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李承铭的表情。 李承铭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那个c方案，表面上看，确实有些新意。但我们经过仔细推演，发现里面存在着至少七个致命的漏洞！”王海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腔调，“省长，我举几个最简单的例子。第一，它的成本核算，竟然引用了一个上季度就已经作废的‘马六甲海峡航运附加税率’！就这一个数据错误，项目一旦上马，不出三个月，成本就要超支至少三十个亿！” “啪！” 李承铭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溅出的茶水烫到了他的手背，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王海涛知道，鱼上钩了。 他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第二，它的风险内控方案，看似严密，实则形同虚设，把最关键的资金监管责任，用一些务虚的‘流程监督’给架空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给内部腐败开了个大口子！还有，它引用的几份关键的行业背景资料，竟然是互相矛盾的陈旧版本……” 王海涛越说越激动，将自己炮制的那些“罪状”一一列举，每一条都像是一发重磅炮弹，精准地轰击在李承铭的心坎上。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力挽狂澜、拨乱反正的孤胆英雄，把林舟和孙主任描绘成了两个纸上谈兵、差点酿成大祸的冒失鬼。 李承铭一言不发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办公室里的气氛，从最初的审视，逐渐变得灼热。 当王海涛说完最后一个字，李承铭终于拿起了那份报告，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他看得很快，但目光却异常锐利，尤其是在王海涛特别指出的那几处“优化”过的地方，他会停留许久。 王海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终于，李承铭合上了报告。 他抬起头，看着王海涛，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如同冰雪消融，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升高了几度。 “好，好啊！”李承铭连说了两个“好”字，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王海涛面前，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海涛同志，你这次，是立了大功了！” 王海涛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省长过奖了，这都是我们分内的工作……” “这不是分内工作。”李承铭摆了摆手，眼神里透出一种政治家特有的兴奋和锐利，“海涛，你知不知道，你这份报告，不是一份简单的报告。它是一发炮弹！一发足以在省委常委会上，扭转乾坤的重磅炮弹！” 他踱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来车往的省府大院，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孙主任那个老狐狸，想玩平衡，想当好人，还想摘桃子。他让那个叫林舟的小子搞出个c方案，就是想把水搅浑，让我们两家都下不来台，最后他来收拾残局。” “现在，”李承铭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王海涛，“你把这把刀，递到了我的手上。我不仅能用它砍倒张敬明（张副省长）的b方案，还能顺手给孙主任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他知道，发改委到底是谁说了算！” 王海涛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省长英明！”他由衷地赞叹道。 “海涛，这件事，你办得非常漂亮。”李承铭重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显得轻松而又胸有成竹，“我已经决定了。在明天的省委常委会上，就用你这份‘优化方案’，给他们一个致命一击！” 他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不过，我们不能主动出击。得让他们先把那个漏洞百出的原版c方案，当成宝贝一样呈上来。” 王海涛心领神会：“您的意思是……让他们先表演” “对。”李承铭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我要让孙主任，亲自把那个叫林舟的小子推到台前，让他尽情地展示他的‘才华’。让他爬得高高的，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天才。” “然后呢”王海涛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李承铭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缓缓吐出几个字： “然后，我们再一脚，把他从天上踹下来。”